“你看，恐慌的开端分明是那个看台上疯狂叫嚷的主持人，但他们却连拿起话筒安抚观众这基本的应对措施都想不到。
他们一门心思只想以一己之力取胜，也不想想，我投放的可是幻蝶和青黄蜂，哪里是那么容易被他们的力量所压制的？”
“讲真的，难道当武者都不用带脑子么？还是长时间使用拳头导致脑子退化了？”
“兽也分很多种，像这种成群才具备杀伤力，且让武者难有着力点的蜂群，不仅起到制造恐慌的作用，还能最小程度的降低普通人伤亡。
你再看九校联盟那边，第一时间由整化零，自发分成六人小队陆续跳上观众座椅，尽可能将人群合围到保护圈内。
哪怕战技拙劣武器在与蜂群的对抗中显得力不从心，偶尔会有几只漏网飞入人群，但他们好歹成功安抚了大家的情绪。”
吴白天一边为林一分析场上的形势，一边从琴箱中取出破晓。
一箭射出，将正被几十只青黄蜂围攻的普通人救下的同时，箭矢所过之处，即便是仅仅擦到，也导致上百只青黄蜂毙命。
“唉，我总共才一万五千只的青黄蜂啊。”
吴白天一边惋惜，一边将箭矢搭在弦上，毫不犹豫的继续射出。
“林一，我从不曾将人命当做儿戏，也不会让在场的任何一个普通人死于凶兽之口，但…人性……我要你好好看清楚。”
林一的目光掠过九校联盟所在的方向，并未留意看台上正进行的角逐，一方在拦，一方只想突破，没什么意思。
于是他将注意力转向三所的学生。
只见王二、刘阳、雷志志等人抢先将引兽香尽数系在身上，这才毫不犹豫地冲进密集的人群中。
他们或推或搡或扔的将陷入恐慌，幻象中的人们拆散，而对于围攻而来的蜂群，他们甚至不屑于防御。
直接将它们挡在了身前，直到汇聚了足够多的青黄蜂，才挥动武器一举劈碎，形势完全变成了一边倒。
最多半个小时，这场闹剧就会以观众0死亡的结果完美解决掉。
然而变故，却来的极快。
“武者本来是该保护我们，但他竟然扔我们？”
“咱们好吃好喝，交税供养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咱们？”
“你们发现没有，那些没被保护起来的，反而没有被袭击？”
“是呀！咱们站在他们身后，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
“引兽香！我的天啊！他们身上竟然带着引兽香！”
“什么是引兽香？”
“你傻呀，就是吸引凶兽袭击的药包！！”
“屠杀！我知道了！这是武者想把我们普通人屠杀干净，刻意设的局。”
“难怪！难怪，武馆所有的大门都被锁死。这是故意的，都是故意的！”
“血，血！为什么？只有我们在受伤流血，他们都安然无恙？”
“不对，凶兽明明更喜欢武者的血，只有让他们流血我们才会更安全！”
“不，他们还是孩子啊，你们疯了么？”
“你这老头，少在那挑拨！没事儿的，大家放心，他们是武者流点血也不会死！”
“对，他们流点血也不会死！”
“他们就该流血！”
“对，他们本来就该为我们流血！”
在人群中，不知是谁首先发起了煽动性的言论，而那些原本就已因幻蝶影响而神志恍惚的人们，渐渐被这些话所吸引，开始蠢蠢欲动。
在这一刻，人性退化到了最为原始且丑陋的状态，他们的恐惧转化为怨恨，而怨恨的对象也从凶兽转移到了那群正站在他们面前保护他们的学生身上。
这时所有武大学生发现，他们不仅要面对眼前难缠的蜂群，竟还要警惕身后人群时不时捅出的刀子。
不过五分钟，武大的一年级新生身上几乎都受了伤，而这大多是由普通人造成的。
林一的情绪从一开始无能为力的激动、不甘、急切，变成对那群普通人的愤怒、厌恶，最终逐渐平复，彻底成为这场混乱的旁观者。
他明白了吴白天所说的那句话，‘并非所有的逝去都值得懊悔’。
他以为他会憎恨此刻只能作为旁观者的自己，然而，可怕的，可怕的是，他内心逐渐升起的庆幸。
对，他在庆幸。
庆幸自己能旁观这场混乱，冷眼看清人性的不可测。
说到底，这不过是一只二级凶兽和2000只不可能造成普通人死亡的幻蝶而已。
但仅仅如此，这些人就将卑劣的一面展露无疑。
他们偷偷从包里拿出自己算得上利器的东西，趁着武大学生毫无防备之时，向其后背捅去。
当学生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回头，他们立刻换上一副卑微无措的表情，瑟缩到一旁，又何其无辜？
他们都是被幻蝶迷惑了心智才这样的？是呀，他们那点零星的精神力，真的能引起幻蝶的注意！
林一心中的正义在逐渐坍塌重建，而这正是吴白天想要的。
吴白天的时间太少，想要做的事又太多，所以这让她不可能使用常规的手段。
既然林一的内心能理解接受普通人贪生怕死，却无法接受背叛，忘恩负义、人性丑陋。
那吴白天就将这一切，全部摊开，完整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林一不是不明白人的劣根性，但幸存者偏差注定会让他觉得这只是个别现象，是小概率。
怎么办？好办！
只要让这整个武馆中，九成九的普通人把人性的扭曲展露给他看，还是小概率么？
他们真的值得被保护么？
身在局中看不清的形势，吴白天就强迫林一换个角度去看。
好比卜黑夜为他按照难易程度设计不夜人任务轨迹的同时，吴白天直接为林一的任务对象提供线索和陷阱一样。
黑夜只以为是自己为他们设计的线路难度陡然增大，才造成的一死一残一重伤，却不知晓，吴白天在这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
吴白天信任卜黑夜，但也深知黑夜的本性。
她做不到伤害同伴，自然做不到谋划害死元缺。
所以单这一点就足够，让卜黑夜在任务选择上失去精准判断，错估林一的真正实力和潜在可能，使吴白天想要达成的目的延后了足足2个月。
既如此，那么那就交由洞悉所有的自己来执行。
没有人比吴白天更了解林一的潜力和强大，也更清楚他的弱点与软肋。
算计起来更是简单至极，仅仅利用3个普通人布下救援陷阱，就让林一及其同伴三人完全掉入人奸和妖兽做好的局里。
根据吴白天的推算，祝红会死，元缺也会死，哪怕是，林一自身的生存希望也取决于他遇强则强时可能爆发出的战斗力。
即便如此，林一还是出乎意料地得到了选择的权利，能够决定是拯救已经残废的元缺，还是六品武者大有可为的祝红。
这样的意外，让吴白天的喜悦远远超过了惊讶，因为无论林一做出何种选择，都将使他离成为真正的强者更近一步。
遇事不决？
吴白天不介意成为一个被万古唾骂的毒瘤，只要能砍掉林一所有没用的枝节，只要能保住华夏的希望。
于是，吴白天看似善解人意的劝导：
“林一，人性本就复杂，有善亦有恶，他们只是被幻蝶迷惑了心志。在未来，你将会遇到许多被幻蝶迷惑心志的普通人和武者，届时，你能真正信赖的，唯有你自己。”
“不！吴白天，我永远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