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启山将二人送到门口,卸下货后便走了。
甘梨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今日的甘启山格外匆忙,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后头追他似的,心里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
她现在的心思,都放在她的生意上——这可是她第一次创业,成功与否决定着她往后能不能吃香喝辣,她自然格外重视。
她亲自将东西提进去,放进堂屋后,便拿着一根树枝蹲在旁边写写画画,甘甜看不懂,却也知道阿娘这是在为她们以后的生计做计划,于是也不去打扰她,转身去了厨房,给母女俩做饭去了。
甘梨沉浸在一堆数字里,没有发觉。她仔细一算,发现这才短短几日,她竟然又花出去了六两银子!
其中,光硝石就花了三两银子,加上买的粮食、白糖、肉、红绿豆、还有树葛粉,还有定制木盆、包车等,总共又用去了三两。
原本还剩下的一百九十五两银子,如今只剩下一百八十九两。
这才几天啊?就用了十一两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甘梨看着这些数字,就好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从自己手上流走了一般,心疼不已,赚钱的感觉也越发急切了。
好在,如今花钱的大头都已经没了,剩下的就是想法子将这生意做起来。
正当甘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生意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叫骂声打破了宁静,如同惊雷划破天际。
“甘梨!你个搅家精,你给我滚出来,老娘要跟你拼了!”
这尖锐的叫骂声,带着滚滚的怒火直冲甘梨耳畔。
她猛然从思绪中抽离,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抬头望去,只见一身影如狂风卷地,转瞬即至,她抬起一脚,门前那脆弱的篱笆门在这股力量下瞬间瓦解,一下散架了个彻底。
而来人却丝毫没有停顿,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目光一边在院子里搜寻着,一边还在不断的骂道:
“甘梨,你给我滚出来!我今日倒是要问问你,我们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我们?你害人就算了,你害你自己的爹妈、你的两个没脑子的哥哥都行!你千不该万不该,你将我的孩子都害了呀!”
那人骂着骂着却哭了,身子一软,就那么瘫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骂起来。
这声音不小,又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闲着,周围的人家瞬间便被这道声音吸引了出来,好奇的探着头往这边张望。
便有人一眼认出了这妇人,奇怪的道:“哟,这不是甘老头的大儿媳妇吗?”
甘梨这个时候也认出来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哥甘明理的妻子赵氏。
她想起那日,赵氏跟甘明理吵架被打之后,怒气冲冲的回了娘家,如今这是回来了?
她心里明白,原主以前在甘家作天作地,赵氏作为大嫂对她有意见也算正常。
但自从自己来了,这几天一直都很安分,除了那日实在没地方去,所以回来求收留,除了那会儿她跟赵氏打了个照面,之后可是一直没有见过面,赵氏却突然来这么一出,这是弄煞嘞?
厨房里,甘甜也被外头的声音引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知所措,惊恐的看向自家阿娘。
甘梨虽然也还一头雾水,不过担心赵氏吓着小姑娘,她立刻从角落走出,快步上前,试图搀扶赵氏:
“大嫂,你先别激动,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好好说。你先起来,咱们慢慢说……”
然而,赵氏情绪激动,毫不领情地甩开了甘梨的手,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
她面色铁青,双眼圆睁,愤怒地瞪着甘梨,声音尖锐刺耳:
“你还装糊涂?你把百福来的秘方骗走了,百福来的东家却来找我们算账!你惹了事拍拍屁股走人,没事儿人似的过着你的小日子,却要我的儿女去给人当奴作婢,替你还债!这还有天理吗?”
随着话语的加重,她的情绪愈发激动,转身间瞥见甘甜手中紧握的锅铲,而她身后厨房里弥漫的饭菜香气仿佛成了最刺眼的讽刺。
赵氏如同被激怒的母狮,猛地冲向厨房,一把将甘甜推开,随后抡起身旁的板凳,对着厨房内的物品疯狂地砸去,一边砸一边怒吼:
“你们竟还有心思吃饭?我让你们吃!让你们吃!”
每一个字都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巨响,厨房内顿时一片狼藉,她的愤怒与绝望在这混乱中达到了顶点。
终于,力竭的赵氏跌坐在地,泪水与汗水混杂在一起,她哭喊着,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怆:
“我回去求娘家借银子,这边老的却还将银子往外送。怎么他们的女儿是人,我的儿女就不是人吗?老天爷啊……”
甘梨看见自己好不容易收拾出来的厨房被她这一通乱砸,瞬间又成了废墟,气得额角青筋直跳。而甘甜在一旁,被这一幕吓得蜷缩成一团,更让她心疼不已。
可赵氏的话让她莫名极了,不由反驳道:“什么银子?自从那日之后,我什么时候拿过你们的银子了?还有什么当奴作婢的,谁要去给人家当奴婢了?”
赵赵氏虽沉浸在悲痛之中,但甘梨的反应却如同火上浇油,让她怒火更盛,正欲继续发难,却被一道厉声猛然打断:“住口!”
赵氏跟甘梨齐齐朝门口望去,却见竟然是甘老头。不只是他,在他的身后,甘老太、甘家两兄弟跟二嫂孙氏,还有几个孩子们,竟都来得整整齐齐。
甘老头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刻意避开甘梨的目光,直接对甘明理发话: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你媳妇起来,回家!”
赵氏一听,顿时激动不已:“我不走!今儿不把话说清楚,我死也不走!”
赵氏的女儿甘巧见母亲被逼成这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红肿的眼睛里又涌出了泪水,她飞奔到赵氏身边:“阿娘!”
赵氏一见到自己的女儿,心中那份对未来的绝望便如潮水般涌来,想到女儿马上就要沦为低人一等的贱籍,她的心就像被刀割一般疼,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的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与不公都倾泻而出。
围观的村民们越来越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都被这凄厉的哭声所感染,无不心生怜悯,眼眶泛红。
一些人开始根据赵氏之前说的话,对甘梨投以异样的目光,并窃窃私语起来。
“看这情形,估计又是这个搅家精惹的祸!”
“甘老头真是老糊涂,我早就说了,女儿就是赔钱货,他还宠得跟什么似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甘梨也不是个好的,害人精!人家赵氏多好的一个人,都被她逼成了这样!”
这些指责与揣测如同无形的利剑,刺向甘梨,让她又委屈,又奇怪。
赵氏的话虽然是在发泄情绪,但是她也听出来了,这事情好似没那么简单。
那边,甘老头还在催促着,甘明理赶紧上前,想去拽地上的赵氏,嘴里还说着:“有什么事儿回去说不行?非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赵氏见这个时候丈夫还不向着自己,崩溃道:“我就要在这里说,我又不亏心,谁亏心谁丢人!”
甘明理没法儿了,他生怕妹妹看出什么,越发着急的想去拽赵氏,后者即便干惯了体力活,却到底是女子,又怎么拉扯得过他一个大男人?
眼看着便要被拽走了,斜刺里却伸出来一只手,直直的挡在甘明理与赵氏的中间。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