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菱很惊讶。
他不是应该被赤虞战野纠缠住,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而魏玄的眸凝着她,问:“怎么不拿?”
赢菱神色顿了顿,片刻后,忽而冷笑: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问我自己。
明明想拿的东西就在这里,为什么不拿……”
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答案。
但在看到魏太子出现在这儿时,她的目光落向他,“我好像……知道答案了。”
真是可笑!
她好像……好像喜欢上魏玄了……
明明来之前,不屑一顾,觉得自己以身入局,定然能全身而退。
因为她不屑于爱情,更不屑于爱一个男人。
可现在……
竟然因为一个次次作对的男人,而坏了自己所有的计划。
竟在看到他出现那一刻,担心他会误会、会因此厌恶她……
赢菱凝视着魏玄,“魏玄,你现在心里很有成就感吧?
终于看到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向你动情,服软。”
她从不想在魏玄面前服软低头的。
可是这一刻……
赢菱讥讽自嘲地笑,又盯着魏玄问:
“为什么,为什么你今晚为什么要舍命救我?”
但凡他没有……今晚她绝不会心软!
只要看到那张部署图,随便魏玄怎么加害,她都应该有机会、通过地鼠给陈玉皎传递回去。
可……
魏玄舍命救了她。
从小,她生来不受宠。
母亲虽然疼爱她,但那时的母亲已经是个郁郁寡欢的妇人。
为了得到父皇的回心转意,有时候她在宫中与人起了争执,母亲也说:
“菱儿,算了,你父皇本就不喜我们生性张扬,我们受点委屈,没什么。”
父皇每日忙于朝政,其余的心思也全都在培养几个皇子哥哥身上,从来不曾在她们这些公主身上上心。
九哥……
九哥对她倒是不错,但是最多就是让宫廷里的人对她唯命是从。
除此之外,便是随时冷冷冰冰的一张脸。
还有玉皎……她最好的朋友。
她们从小约定了一起去看草原、看雪山,一起策马走天下。
可是那一年,哪怕她再怎么阻拦,哪怕她哭红了眼,可陈玉皎还是一厢情愿嫁给战寒征,丢下她一个人。
她一个人浪迹天涯,一个人形单影只,独面风雨。
唯独今晚……
赢菱记忆深处所有的痛苦全部翻涌出来,眼眶也变得通红。
“魏玄……你可知道,我从未被人如此坚定地选择过!”
从没有人,会为了她而豁出性命。
会为了她,而放弃一个大局。
九哥,玉皎,如今也不过是看她深入敌营,让她做一个棋子而已。
“魏玄,今晚你不该救我……不该那么豁出命!”
当时他们的计划,是引魏玄过来。
对,乃至今夜的赤虞战野绑架,强迫,全都只是安排的一出戏。
他们都在想,魏玄绝不可能为了她,而和赤虞战野决裂。
他们甚至想了许多,让赤虞战野刺激魏玄、彻底激怒魏玄。
唯有魏玄真的怒了,和北狄决裂,北狄今夜才有借口突袭兵营。
只有动乱,她才可能趁机偷盗……
但、她想了诸多,却唯独没有想到,魏玄真的会那么在意她。
会为了她,而杀红眼。
甚至现在他的身上,所有伤口还未处理。
那柄剑,还插在他的身体里。
赢菱情绪第一次十分崩溃:“魏玄,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打破我们默认的关系!”
他们只是敌人,仅仅只是敌人啊!
“看到我现在这个模样,你满意了吗?你开心了吗?”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恩怨缠绵的痛苦。
盯着他吼完后,她撞开魏玄,大步跑了出去。
魏玄的身体被撞得晃了晃,却依旧不动如山。
他的耳边不断回荡着她的话:
““魏玄,你可知道,我从未被人如此坚定地选择过!”
“你现在心里很有成就感吧?终于看到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向你动情,服软。”
动情……服软……
呵。
魏玄只是冷冷一呵,眸底一片幽深的寒。
演技倒是不错。
他又如何会信她的话。
女人,不过全是心机叵测之辈。
魏玄将那锦盒拿走,随身携带。
他离开暗室出来,终离过来禀告:
“太子,北狄军已撤退。”
魏玄命令:“宣军医来。”
他身上的伤的确该处理了。
竟然为了那样一个女人,而险些丢了一条命。
魏玄,又是何其可笑。
魏玄走了几步后,想起什么,目光又落在终离身上:
“自断一掌!”
这是对终离的惩罚。
终离对赢菱动了杀心,所以私底下去见了赤虞战野。
想利用赤虞战野将赢菱带走。
殊不知,他给赤虞战野行了方便,却险些酿造出难以弥补的后果!
哪怕是他不喜欢的人,但未经他的允许,终离也千不该万不该、自作主张!
终离也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提起剑,“嚓”的一声,砍断了自己左手。
鲜血瞬间狂飙,溅得他满脸是血。
可他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
“太子,属下试图利用北狄,险些酿造大祸,是该惩罚!
可赢菱那个女人,绝不可再留!
即便是死,属下也要直谏,恳请太子尽快处死她!”
长天冷月下,魏玄的身躯却微微滞了滞。
处死?
那个女人,似乎的确该死了,可……
终离又言:“太子,难道您忘了属下名字的由来吗?”
当年魏玄十分爱他自己的母妃。
瑰妃之前也对魏玄极好,从小给了他两陪童,取名常伴、常乐。
可后来才知,从小陪他长大的玩童、近乎挚友的常伴、常乐,也不过是细作,负责全天候的监视他。
甚至在他去杀瑰妃的另一个儿子时,也是常伴常乐走漏风声,提前设下陷阱!
他们亲自让他掉入漆黑的密室,下面全是尖锐的锋芒。
掉下去,扎得全身全是窟窿,遍体鳞伤。
还有致命的毒虫、毒蝎爬来爬去,开始啃噬他的血肉、渴饮他的鲜血。
那时的魏玄才恍然,世间哪有什么常伴、常乐……全都是假的!
他从机关密室杀出来后,带领父皇的人追杀,亲自手刃了他自己同母异父的亲弟弟。
后来,他身边多了两个杀手,全是从杀手组织里挑选出来的、从小没有过任何情感的人。
并且、他给他们取名,终离,终叛。
魏玄又想到那一日的密室。
尖锐的锋芒从后贯穿他的身体,全身尽是鲜血在流。
在那极致的黑暗里,他只听到昔日的玩伴,护佑着那个弟弟逃走。
终离……终叛……
黑暗里,魏玄的眼眸阖上,满目的情绪也在那一刻被遮掩。
再次睁开时,只剩下极致的冷静。
“本太子自有分寸。”
“调终叛寸步不离盯着她,随时注意她的一切举动!”
夜,越来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