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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后,其中体力相对好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叠罗汉般,叠得高高的。

他们站在那壁处,最顶上的人双手趴在边上。

下面的人后退拉开距离,让那人的身体渐渐拉平行。

就这样,拉开了一米多的距离!

然后,一个接着一个,手拽着前一个人的脚,用尽全身力气的攥着。

不断后退,不断接力铺开。

一条人体所做成的独木桥,就那么铺在两条道路之间,形成一条柔软的、毫无伤害的通途桥!

素衣男子容色温和,就那么踩着那条人桥,从对面、一步一步走到了陈玉皎与赢厉跟前。

城楼之上,风起。

男子素衫轻飘,长身而立,腰间一块玉罗盘十分独特。

他看着屹立在他跟前的两个人,尤其是那位世间最尊贵的人,温润的眸色有明显的光泽:

“让赢帝、国后久等了。”

赢厉看他一眼,眉间略有皱起。

他问:“你方才与他们说了何话?”

“回赢帝。”

男子立即答:“草民言,我不是要害他们,是救赎每一个黑暗中的人!

就如赢帝一统天下,并不是伤害无辜,只是想尽早让每一个身处战乱之人、重获安宁。”

虽然的确有无数人反战,可实际上有许多的平民百姓,只是世间平平凡凡生活着的人。

他们不在意宫廷之中是哪个帝王登基,不在意统治者是谁。

只在意谁能减免赋税,谁能让生活安宁,谁能让一家人都吃饱饭。

男子立着,回头看了眼下面那么多的人:

“虽然这条路注定孤苦,但行善事,身边的每一个人,皆有可能成为帝王的铠甲,皆会与帝王同行!”

前提是、他们行的是善事。

他们想要的一统天下,不是横征暴敛的滥杀滥伐,而是秉承着让天下安宁之志向!

男子说话时,是由衷的肺腑之言,平静的书生之躯下,有明显的热血在燃烧。

他不是阿谀奉承。

他之前也是另辟蹊径,将那些本该死的无辜之人,化为了他的桥梁、软甲。

陈玉皎与赢厉相视一看,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这,是他们想找的人。

其实他们未必要找真正惊世绝才之人,最重要的,是要知他们、懂他们,能永远并肩而行,永远一同朝着那渺茫的光而行。

当然,这个人的能力也并不差。

斟破玄机、能顺利走到他们面前,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玉皎不禁称赞:“白公子如此人才,早该有所作为。”

的确,陈玉皎认识他。

他是战寒征结交的一个朋友,白平生。

陈玉皎对他了解不多,只知其是孤身前来华秦定居,开了个小小的文渊坊。

忙时卖茶会友,闲时品书阅籍,极其喜欢看书。

之前战寒征送给她的《变法之臣下场合集》,应该就是白平生整理的。

曾经陈玉皎与战寒征成婚不久,白平生来过府上一趟。

那时白平生看她一眼,拨弄罗盘后就叹:

“姑娘画地为牢,若走不出去,许有性命之忧。”

那时候的她毫不在意,如今回想,的确应验了。

她险些死在那片桃花林下的冷井之中,险些再没有走出来。

且白平生虽然是战寒征的朋友,却并没有如同其他人一般瞧不起她,还劝战寒征对她好,否则追悔莫及。

可惜战寒征不喜那些文绉绉的语录,白平生的话他自然一句没听进去。

陈玉皎与他也只见过一面,后来再未见过,若当时听了进去……

赢厉的大手忽而落来,无声牵紧了她的手。

他没看她,只吩咐白平生:“去礼部,明日立办丞相上职大典。”

这是直接确定了他的官职,利落果断。

夏公公立即上前准备带路,给予最好的态度、礼仪。

白平生却皱了皱眉,询问:“君上,臣可以今日就上职吗?”

他言:“实不相瞒,臣等这一日,已等了十年。”

他毫无保留,将一切如实托出。

原来,白家曾经是魏国的名门望族,书香世家,靠开私塾为生。

可后来随着战乱迭起,社会动荡不安,人人只求能吃饱穿暖,谁还顾得上学习?

白平生的父母家人,更是在魏国的一场政变中全家死亡。

白平生,曾经不染纤尘的公子,沦为逃犯,一马、一人,带着家族珍贵的书籍典册逃亡。

一路上,历经颠沛流离,看到了无数百姓的疾苦,无数黎民对战争的畏惧。

许多百姓都在烈日下叹:“这无休止的战乱,何时是个头啊!”

那些话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

尤其是他将绝世之书、欲换一餐暖粥遭拒时,一股悲凉更是油然而生。

书本是黄金,无数知识乃历史之绝唱,古人之绝学!

可乱世之中,人人只关心生死温饱,忽略了一切格外珍贵之物。

白平生言:“若乱世持续,谁继往圣之绝学?谁为生民立心命?”

天下九州,不该是如此模样!

“我游历六国,就是为遇明君,为辅佐帝王、开万世之太平!”

走遍六国,直至来到华秦,看到赢厉时,他再也没能离开。

那还是十年前,赢厉十五岁。

华秦天现异象,朝阳似火,漫天如盖,金碧辉煌。

所有人都在街头驻足观看着盛景,激动欣赏。

可唯有赢厉,巡视归来的他高坐马上,目光深邃:

“我华秦的朝阳,何年何月能洒落九州每家每户的门楣?”

那时,白平生在人群中,听到了那句话。

那一刻,白平生知道,这便是他要找的人!

他日日精进,努力看书,只为有一日,能走到赢厉身边。

至今未涉足朝堂,也是因他还懂算卦星象。

他知道时机未到,一直等到了今日!

白平生看赢厉的目光尽是不掩饰的敬仰,欣赏:

“平生今日便想为陛下分忧,一切繁文缛节尽可免去!望陛下准许!”

赢厉深邃的视线落在他脸上:“魏国人?”

白平生立即答:“是。可我并非为魏国而学,而是为天下而学!

士当为天道一统而推波助澜,何必拘泥于母国?”

“这天下已乱了五百多年,若我无法立一番业,便白白出生这一遭!”

他周身有文人书生的风骨,亦有开明温暖之热焰。

赢厉看他一眼,尊贵的视线转而落向陈玉皎。

他在无声询问她的意见。

哪怕这种事,明明他为帝王,但他尊重她的意见。

陈玉皎亦以眼神,给了赢厉回答。

她对白平生道:“日后就有劳白丞相,一同为君上分忧。”

“平生之幸!”白平生当即一掀衣袍跪下,行了最盛大之跪拜大礼。

尔后,三人在万丈晨光之中,一同朝着龙台后殿而去。

赢厉与陈玉皎隆重黑袍,而白平生白衣卿相之感。

三人走在一起,毫无违和,万丈晨光都笼罩着他们。

这一日。

白平生与他们处理了整整一日政事,能力丝毫不弱,在处理奏折上,可比肩赢舟、韩李决。

到了夜幕降临之时。

白平生忽然对赢厉道:“君上,国后,你们尽可去休息,剩余的一切由我来。”

他还轻轻转动腰间悬挂的精致小玉盘:“今日天象呈现吉兆,根据八卦与天干地支推算,极其适宜生命孕育!尤其利于未来储君的诞生!”

陈玉皎眯眸,丞相还兼职管这种事?逾越了吧……

可白平生提起这件事,是真的在意,直视赢厉谏言:“赢帝操劳许久,应当好好放松。

男女之事为人之本能,也无需避讳。”

尤其是默默看赢厉孤身这么多年,他想看他们夫唱妇随,鹣鲽情深。

更想看如赢厉这样的人,拥有子嗣,如同常人,享天伦之乐,而不仅仅是一个孤独的帝王。

白平生跪地行礼:“臣跪请君上、君后早些安寝,龙凤和鸣,树天下之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