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李潇潇摊开手掌，指向韩佩。
“但是您截然不同。不瞒您说，方才死在您刀下的这些人，都是本王精心挑选出来的精英杀手，倘若您掀开面罩翻看一眼，兴许还能见到些熟悉的面孔。”
韩佩后退了两步，刚好撞在一团发硬的东西上，刀光起处，蒙在死尸脸上，仅比发丝略厚的青纱随即裂开，没有伤及其面容分毫。
韩佩斜眼看去，瞳孔瞬间放大。
死者他确实认识，甚至还有些交情。
躺在地上的也是武林中人，号称滚地雷，名叫薛国亮。
此人和自己乃是同门师兄弟，但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无赖，不光能耐不行，还总喜欢采花盗柳，自己身为师兄多次劝阻，奈何他执迷不悟。
几年前，听闻他隐退江湖，销声匿迹，韩佩还代表师门找寻过他一段时间，但一直没有结果。
没想到这个混蛋又干起了助纣为虐的营生。
江南王继续开口。
“老剑客，我知道您武艺高强，我们这些人加在一块也未必是您的对手，但我也知道，您向来重情重义，我身边这些人虽然不是什么硬手，但也都会一点三脚猫的手段，我们这么多人……”
李潇潇故意伸了伸脖子，看向韩佩身后。
“跑得了您自己，还能跑的了您后边那二位吗？”
仓啷一声脆响，宝刀还鞘，韩佩侧身而立，冷眼看向对面。
“王爷比我还会说笑，我一把老骨头了，真要跑，也未必跑得了。”
说着，韩佩转头看了看仍然靠在一起不省人事的陈普和刘大亨。
“这几十年来干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营生，指不定哪天就要掉脑袋，既然吃了皇上赏下来的这碗饭，平日里也受人家一声老剑客的虚称，今天就是死在这了也没什么，说不定百年之后，皇上的传记里还有我老头子一笔呢。”
黄罗伞下，那张略显疲态的脸上，笑容愈发张狂。
“哈哈哈哈……皇上?是这个吗？”
李潇潇拍了拍手，旁边有两名满身盔甲的壮士走到韩佩面前，当中架着一人，身穿黄袍，拢发包巾，虽然看不清面孔，但光是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此人就是李承乾。
两人并没有客气，直接将其扔在了面前横躺竖卧的几具尸体上，平日里万众瞩目的天子，瞬间堙没在迷糊的血肉中。
“他中了毒，天亮之前必死无疑。”
韩佩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不觉间将身子正了过来，目光紧紧盯着躺在一片死尸间的皇上——此时天近黎明，但光线仍然很黯淡，只能通过金黄色的龙袍辨认出皇上的身体。
李潇潇又一拍手，一位老者被推出人群。由于力气用的大了些，老者向前扑倒在地，身上斜挎着的一个箱子磕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洒出来大半。
韩佩抬头看去，净是些瓶瓶罐罐，有的已经被打碎，露出些颜色各异的粉末和液体。
“陈御医，这一路上穷山恶水，旅途跋涉，多亏了你的帮助本王才挺了过来。今天还有件事情要麻烦你，喏，皇上病了，有劳爱卿上前诊治。”
老者颤颤巍巍地跪爬倒黄色的龙袍面前，眼角闪烁着一点银光，缓缓歪过头去，脸上带着近乎祈求的神情。
“快点!”
韩佩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注视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老者。
一只不满皱纹、斑点和青筋的老手渗进衣内，拽出一把反射着银辉的小刀，老者双眼紧闭，发出“呜呜”的声音。
韩佩缓缓向前走去。
老者先是看了一眼韩佩，然后摇了摇头，紧接着，随着韩佩的步伐加快，老者摇头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直到韩佩距离李承乾仅有几步的距离时，老者突然大叫一声，双手将那一点银辉捧过头顶，像是远古时期的人民在对着月亮进行什么祭祀仪式一样。
但这种奇怪的仪式仿佛真的在奏效，银辉似乎吸收了月光，变得更加耀眼了一些，而后以比较缓慢的速度落下，直奔李承乾的心口扎去。
千钧一发之际，韩佩赶到，飞起一脚，脚尖刚好点中老人的太阳穴。只一下，红白交错的液体从另一处太阳穴迸射而出，染红了一块原本干净的地砖。
李潇潇此时反常地收敛起了笑容，旁边的一个小太监凑到近前与其耳语了几句。
“大声点儿。”
李潇潇把手一招。
小太监又凑近了些。
李潇潇一把将其推开。
“本王让你大声些!老剑客还在这里站着，都是一家人，何必背着人家呢?”
小太监躬身施礼，而后把拂尘抱在怀中，高声说道。
“启禀王爷，天快亮了!”
李潇潇故作恍然大悟状，猛地一拍大腿。
“啊？那我兄长岂不是……韩佩!”
说着，李潇潇伸手指向前方。
“尔救驾无功，护驾不力，致使皇上被贼人所害，本王欲赶到救援，奈何尔等分离阻拦，还杀死本王带来的郎中，该当何罪!”
韩佩喘着粗气，似乎刚才那一脚用掉了他大半的体力。
“你……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李潇潇拍手大笑，像是在看一个童言无忌的孩子。
“皇上?老头儿，你一个吃绿林饭的，何苦掺和这些事情呢？”
“你以为皇上是这天下的主人，错了!从上古时代开始，天下就掌握在无数个部落首领的手里，而其中势力最大的，自然就成为了众人推举的皇。”
“而后来，皇上的势力越来越大，又不得不将其再分给新的首领管辖，这些首领存在的形式变得越来越多，有的成了皇上的亲戚，有的被封王封侯。”
“但无论如何变化，这个游戏的规矩从未改变，那就是——皇上之所以能坐稳王位，就是要保证自己所能调动的力量在众首领之中最大。”
“而他。”
李潇潇伸手指向李承乾。
“他有什么势力?一个光杆皇帝罢了。”
“现在这个世道，就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王，说得直白些，皇上一死，就是老夫今早把刚才给你扣的罪名在朝堂上再说一遍，凭着我江南五万雄兵，其他人也不敢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