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翠花原本是不同意的,她再自大也没自大到觉得自家能撬得了县公安局老局长家的墙角。
夏兰是她女儿,在她眼里肯定是千好万好的,但去截胡人家老局长小孙女看中的对象,饶是周翠花再蛮横也不敢想,更不敢做。
但她反对,夏兰便嚷嚷着,“你就是怕她李静而已,本来就是男未婚女未嫁,胡云音只是早我一步跟贺晏礼见面,又没定下来,凭什么她能跟他相亲,我就不行,只要我能先跟贺晏礼定下来,就是老局长来了也管不着。”
周翠花琢磨了下,不仅没觉得夏兰吹牛皮不打草稿,反而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
毕竟相亲这回事哪有什么先来后到的说法,年轻人不都得多相看几个,挑到满意合适的才是正理吗?
不过,与其说周翠花被夏兰给说服了,还不如说是被她给刺激到。
本来在杨雪还没搬过来之前,她跟李静就不对付,之前她犹豫不决也只是因为老局长,但对李静她可半点顾忌都没的。
夏兰想把李静介绍给她表妹的相亲对象抢过来,她心里头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反对。
一想到李静得知她看好的青年被自家女儿夺过来时那副吃瘪的模样,周翠花就爽得不行,连最后的一点犹豫烟消云散了。
晚上等家人都回家时,周翠花跟他们提了这事。
周翠花的儿子儿媳们都没意见,夏兰的两个哥哥虽说有些混不咎,但对夏兰这个妹妹还挺护短的。
倒说不上有求必应,但从小到大,夏兰看中谁家的东西,只要她开口,兄弟俩都会想办法抢过来。
他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看中的东西就要抢,老子要是抢不来,就是那乌龟王八蛋。
当然以前在乡下地方,这种行为欺负欺负老实人就算了,但县城里都是人精,哪能让他们得逞。
每次都是惹出一屁股烂事,最后都以兄弟俩灰溜溜地道歉,周翠花撒泼打滚,别人再看在她们公爹夏副主任的面子上息事宁人了事。
不过他们家的口碑在这家属大院也越发败坏,几乎没什么人家愿意跟他家来往,而自家婆婆周翠花还不以为意,继续称霸家属院。
夏家两儿媳妇互看了眼,都无声叹息。
这也就算了,更令她们觉得丢脸的是,自家几个不懂事的孩子不知从哪来学来的,天天说自己一家子都是那乌龟王八蛋,天天要跟别人道歉。
因为这个,夏家这两儿媳妇对这个老怂恿自家男人做坏事的小姑子不满到极点。
她们巴不得她赶紧嫁出去,免得她不上学了也不工作,整天在家游手好闲地跟在婆婆后头惹事生非,把她哥哥们推出去挡枪,还教坏小侄子。
就在周翠花和夏兰以为获得全家的支持,正打算商议他们要如何说这个亲的时候,原本向来不管这些事的夏副主任发话了。
“胡闹,这地头就没其他男人了,你们几斤几两重,非得跟人家老局长的小孙女去抢这个亲不成?”
周翠花和夏兰被夏副主任的怒斥吓了一大跳。
以她们对夏副主任的了解,他一般都是不用管这种闲事的,所以看他前头没说话也就当他默认了,没想到这会却突然发难。
夏兰听她亲爹这么贬低她,顿时委屈地哇哇大哭。
周翠花被女儿的哭声惊醒,她心疼的不行,跳起来就指着夏副主任的鼻子骂。
“好你个老夏,你这是看不起我们母女俩了是吧,想当初在乡下的时候,要不是我家接济你,你现在能进城当上这夏副主任吗?”
“现在咱们家好不容易进了城,在县城站稳了脚跟,咱女儿想谈个亲事,又没做啥犯法的事,你怕这怕那的,帮不上忙就算了,还来训我们?你咋这么没用呢?”
夏副主任听了这话,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他向来亲和的脸上此时一点笑容也没了,显得有些阴沉。
“我跟你说不通,反正这个亲不能谈,贺晏礼那个人也你们别去惹,夏兰现在年纪还小,着急什么,要谈亲的话还多的是好对象,咱们找个媒婆多留意留意就是了。”
夏副主任罕见的严厉态度,让周翠花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她对这个枕边人很熟悉,平时看着像个弥陀佛一样好说话,但那是表面的,其实内里虚伪势利,要不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从一个乡下泥腿子爬到夏副主任的位置上。
别看周翠花面上骂的欢,其实夏副主任真发火,她心里头也发怵。
一时间左右为难,一边是丈夫的严厉警告,一边又是女儿的哭哭啼啼,直嚷着不让她谈贺晏礼,她就干脆不活了。
周翠花心里发苦,她何尝不知道夏兰只是嘴上威胁几句,并不会真为了这点事就去寻死。
但她盲目宠女儿宠惯了,听不得她说这话,满心无奈之下,只得去找好姐妹何花给她出出主意。
何花自从她男人给抓起来判刑,扔到农场劳改去后,她为逃避责罚就立即宣布同林伟离婚,除了一双儿女带在身边,自家婆婆都给她赶回老家去置之不理。
后面周翠花给她安排了个打扫公厕的活儿,一家子没有林伟也算勉强撑过来。
但家属大院是没资格再住下去了,何花也是心狠豁得出去的,带着一双儿女就跑到运输局门口大闹一场。
说是如果非要把他们赶出去,他们就在运输局门口撞铁门,干脆死了一了白了。
后勤处张主任被闹得心烦,再加上有些好事之人同情何花,替她说好话,说林伟犯的错不能全怪在她一个女人头上,再说她都跟林伟离婚了,撇清了关系,再把她和几个孩子都赶出去就太残忍了。
就这样,张主任最后折中处理,房子是必须收回的,这没话说。
但可以把公厕附近的杂物房借给他们住,直到他们找到住的地方搬走为止。
周翠花捂着鼻子走进这不时从临近公厕飘来一阵异味的房子,忍不住蹙紧眉头。
她平时都是把何花约到自家屋里头做客,现在要不是实在被夏兰折腾得没法子,待会要说的事又不好在家里谈,她根本就不想踏足这里。
“何花,不是我说你,这公厕你该不会没打扫吧,这味儿这么熏人,亏你也住得下去?”
瞧见周翠花满脸嫌弃的模样,何花不满了。
这不是说风凉话吗?她打扫再勤快能勤得过那些男人放水的速度?
周翠花可没注意到何花的异样,只想赶紧说完事就离开这臭地方。
“何花,你得给我想个法子,夏兰她……”
她倒不是想让何花想法子让夏兰和贺晏礼说亲去,而是想让何花帮忙劝劝夏兰,毕竟何花平时跟夏兰关系处得不错,有时夏兰听何花的话比听她这个妈的时候还多。
何花本来窝着一肚子气,并不想管这闲事,随即想到什么,她眼珠子一转。
“你说这贺晏礼是省城总厂派下来轴承分厂的总工程师,那他的工资待遇都不错吧?”
周翠花说到这里就满脸肉疼,“当然不错了,听说工资就有一百八十块,他现在住单间,我打听过了,说是以后结婚,他们厂里会给他分三室两厅的楼房住,要不是……”
她叹口气,“现在说这些有啥用,老夏他不同意我也没辙。”
何花瞠目结目,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苦口婆心地劝道:“翠花姐,真不是我说你啊,这么好的女婿人选打着灯笼也难找,你就这么放弃了岂不可惜,要我说你家夏副主任不就是不想得罪人家老局长吗?只要你不亲自出面,找别人来给你说这门亲不就行了?”
周翠花愣住,“谁给说亲?你不会说李静吧?怎么可能,她是给自己表妹介绍的对象,怎么可能帮夏兰去说,你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何花一僵,暗地里啐了一口,表面上还是满脸堆笑,“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们隔壁不是还住着个更好的说亲人选吗?你可说了她和贺晏礼还是亲戚关系呢?”
周翠花满脸不可思议,“你不会是说杨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