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丘三望不在,尚能胡诌一通,瞒过二老,如今相较二人之言,那丘三望说得头头是道,事事分明,很难叫人不信。眼见谎言败露,再无回旋余地,梅剑之只得暗暗叫苦。
但听关通海说道:“梅小兄弟,老夫瞧你面善,信得过你,才费尽周折登上此山。期间老夫曾几次疑心,有意询问,你若如实坦言相告,老夫敬你护心爱女子心切,此事也就作罢了。可你.....”话未说完,却听虚子显插口道:“师弟,何必与他多费口舌?”随即一招散手,向梅剑之右肩袭去。
梅剑之大惊,前有关通海断剑横在颈前,后有虚子显爪劲袭来,两面夹击之下,即便身法再灵动,也难以逃脱这天罗地网。那丘三望见虚子显只取梅剑之,自己身后却是空门大露,当即身子向后一仰,滚到右后方,脚底一抹油,发足便跑。
关通海反应极快,收回架在梅剑之脖颈上的断剑,三步两步,转瞬已追上丘三望,他手腕一翻,倒持断剑,剑柄轻点丘三望背心要穴,丘三望只觉一股酥麻之感传遍全身,双腿一软,歪倒在地上。
“你跑什么?”关通海厉声道。
“弟子....弟子....”丘三望脸色煞白,干巴巴吐出两句“弟子”,说不出话来。
虚子显见状,恐梅剑之也效仿,啪啪往他肩上、背上拍了两下,梅剑之只觉四肢麻钝,力气尽失,再难动弹分毫。
只听关通海道:“虚师兄,这二人一个满嘴谎话,一个鬼鬼祟祟,皆不可信,不如点了他们穴道,扔在此处,倘若不走运,被山里野兽吃了,那也是天意弄人,怪不到咱们崆峒派身上。”他原对梅剑之在山洞瞧见过那臭小子之言将信将疑,只是当时情形紧急,不愿师兄虚子显贸然闯入慕容山庄,才执意跟随而来。不料三人竟当真在山崖下找到那方若望贴身伴僮的尸身,当即对梅剑之所言信了几分,心中抱有一丝希冀。此时丘三望突然出现,真相大白,梅剑之一路上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关通海心中对梅剑之又憎又爱惜,却也不愿真的痛下杀手,只便将他二人留在此处,是生是死,全看天命。
梅剑之闻言,心中倒是暗喜,原本正为如何摆脱二人而烦恼,这时那关通海竟要抛下自己,心中反而长舒口气,即使此刻被封了穴道,至多不过几个时辰自便解开,在此静等便是。
夏日天明甚早,此时天边已微微透出光亮。虚子显与丘三望碰面之后,神情恍惚,不知心中所思何事。而那丘三望一见虚子显,便吓得面如白纸,梅剑之在一边瞧着,总觉哪里不对,即便是门中师伯师祖再严厉,也不该是这般惊恐之态,心中已下定决心,待二老离去之后,定要仔细盘问丘三望,看他是否有所隐瞒。
转眼天色大亮,谷中蝶舞纷飞,崆峒二老熄灭篝火,与才醒来的何子清打了个招呼,二人一前一后上山去了。
梅剑之目送二人消失在山间绿林之中,感叹此一遭终于结束,只想快快回山庄去。他暗中提气,但觉丹田之上仍然虚浮无着,又试几次,均是未果,只得作罢。
何子清迎上前,看看梅剑之,又看看不远处窝在地上的丘三望,忽地一声冷笑,转身去到水潭边上擦拭面上、手上,又将佩剑细细擦拭一遍,这才返回到梅剑之身旁。
“梅兄弟,你被点着穴道了么?”何子清说道,说着一手按上他背心,眉间微微一皱,又放下手,说道:“你可试着运转内力,将穴道解开。”
话音方落,那边丘三望侧头看何子清手中佩剑,想来是个会武功的,便道:“这位姑娘,你可替我们二人解开穴道么?”
何子清道:“'烟霞散人'虚子显、'江湖断剑'关通海何其厉害,凭我武功,怎解得了?梅兄弟,你既练了那绝世武学,当可自行一试,许能以内力冲开。”
梅剑之颇有摸不着头脑之嫌,心道:“难道她瞧出我所修的是武当派内功心法了?别说此时真气尽无,便算正常,我也无此能力。”当即说道:“子清姑娘说笑了,我这等微末功夫,岂能冲开两位前辈封下的穴道....”
梅剑之话音刚落,猛地左颊一热,那何子清竟朝他脸上掴了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那边上的丘三望忙道:“喂,你这女子,怎地胡乱打人呢?”他与梅剑之午夜山路相逢,彼此闹出洋相,这时又一起被点了穴道,流落谷中,不禁生出惺惺相惜之意,见那女子掌掴,立时不爽。
梅剑之挨了一巴掌,不明就里,不由怒道:“姑娘这是何意,我可惹着你了?”
何子清怒目横眉,提着剑道:“我且问你,你的武功是同谁学的?”
梅剑之道:“自是与我义父学的,有什么问题么?”心中却道:“难道她何家庄与武当派中的得道高人也有来往,看我不拜师门,却学了武当派内功,心生不悦?”
却见何子清面色骤变,先是怒火中烧,转眼间又变得茫然失措,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只见她纤薄的身形晃了两晃,忽地,苦涩地笑了两声,抬起右手,又要往梅剑之脸上打去。
那边丘三望急道:“怎么又要打人呢....好端端的美貌姑娘,怎地这么凶啊.....”
何子清心中本已如死灰,对寻觅沙翁之事几近绝望。却得梅剑之出手相救,观他武功修为皆大有进益,只道他得了那沙翁武学,对找那沙翁之事又死灰复燃。她将梅剑之视为唯一的希望,甘愿冒着被毒蜂蛰咬之险,不顾一切地解救他三人毒蜂之围。这时听他一字一句地说出,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拔剑相向,一剑刺穿他几个窟窿。但转念一想,即便如此又有何用?丈夫已变心,那莫水笙又非自己所能敌,满腔怨气无处发泄,只能哀叹天道不公,何家庄日渐衰败,自己苦练武功,却连初学乍练的梅剑之都比不上。
想到这些,何子清鼻尖一酸,几欲泪下,见丘三望朝她言语咄咄,当即迎上,“啪”地一声脆响,又朝他掴了一掌。梅剑之和丘三望哪里知她心思?各自挨了一掌,皆感不悦,却又被封了穴道动弹不得,只得闷着生气,无可奈何。
何子清极力控制,稳住心神不让泪水落下,缓缓又向梅剑之问道:“我问你,你老实回答,你可知那沙翁被囚在何处?”
梅剑之这才豁然大悟:“原来她如此气恼,竟是为了这个。”于是回道:“我不知道。”
那何子清倏地拔出长剑,抵住他喉咙,又问:“当真不知?”
梅剑之轻轻一叹,说道:“我与义父原本也并非为了那所谓的江湖传闻而来,既不在意,又怎会知晓。子清姑娘,传闻真假未明,你与阿离交情匪浅,又何必觊觎他人武学?”
何子清剑尖微动,往前一送,梅剑之脖颈上肌肤立时划破一道极浅的口子,渗出血来。只听她不悦道:“你算得上什么人物,竟教训起我来了,我何家庄的事,要你多管么!”
梅剑之心中颇为不快,初时还以为她与阿离情谊深重,才挺身而出,救她于莫水笙爪下,哪知她不但不感激,反而拔剑相向,逼问沙竟海的下落,早知如此,便不当出手相救,任由他们三人自行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