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川走后,男声的脸色当场沉了下来。他看向那名少年问道:“怎么回事?”
“尊主”,面对比自己高出来一个头的晏听,少年畏惧的低下了头,讪讪解释道:“弟子也是无意撞见。”
他与寒川一般高,可却比寒川要壮实。寒川给他的感觉像是一位脾气不好且修为高深莫测的高人,简而言之就是惹不起。
而晏听人只要往他面前一站,那种属于体格强壮的压迫感就扑面而来,压得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尊主”,晏听身边的大弟子弓着身子凑过来对他说:“寒宗主身边那位有古怪。”
晏听瞳仁一转,瞥了他一眼,摆了摆手,淡然道:“这我自然知道,别说他身边那位古怪,就连寒二本人出现在这里都绝非寻常。”
晏听问少年:“你适才都看到了什么?”
少年向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弟子礼,解释道:“弟子原本巡查完正要出去与师兄汇合,结果就在门口听到了脚步声。弟子只好躲了起来,后来就看到了那位……古怪的公子。”
晏听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弟子见他使了追忆术”,少年加快了语速,以最简洁的话语表达了事情的经过,“趁其不备,原本想借此时机离开,结果又逢寒尊主破门而入,弟子只能留在原地,但最后还是被跟着的寒小公子发现了……”
晏听说:“接着说。”
“弟子原本想解释的”,少年眼神闪躲,觉得自己实在是委屈,他诚恳道:“可寒宗主身边那位公子不知怎么了,忽然就伸手掐住了弟子,要不是寒宗主拦得及时弟子恐怕此刻已经见不到宗主了。”
晏听:“………”
晏听无言至极,听他讲了这么半天都没讲出重点,俊朗的眉峰不自觉的微微蹙起,无端泄出一缕寒意。
少年登时大惊失色:“不过……不过弟子听寒宗主叫他……好像叫他沈……沈钰。”
他浑身抖得厉害,最后两个字说得含糊不清,可晏听对这个名字格外敏感,他心里咯噔一下,蓦地睁大了双眸,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少年被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膝盖顿时传来微微的痛感,心底泛起惊涛骇浪。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触碰到了尊主逆鳞,是不是不该提这个人的名字。
“抬…抬起头来”,晏听极力压制着心中的狂喜,胸口的跌宕起伏,尽量温言道:“别怕,抬头回话,你适才说寒二叫他什么?”
少年的后背湿了一轮又一轮,他谨小慎微的缓缓抬起头,额间沁出的冷汗顺着幅度滑落,目光向上时他看到了晏听闪烁的眸光。
他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这种目光很奇怪,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至亲。又像是寻到了一直杳无音讯,恨之入骨的仇人的踪迹。复杂又诡异,总之他看起来似乎特别兴奋。
少年咽了咽唾沫,纠结再三后回答道:“沈,沈钰。”
“沈……”晏听深吸了口气,眉心跳了跳,喃喃念道:“沈……沈钰啊。”
晏听缓缓抬头,视线看向寒川几人离开的方向。微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愈发浓郁,可他的嘴角却不自觉的轻轻上扬。
——
许是使用追忆术消耗太大,沈钰在墨氅的笼罩下不知何时昏了过去。
好像做了场梦。
他面前是一片朦胧的红色,自己像是坐在床上,前方桌案上的摇曳的烛光格外耀眼。沈钰对这种感觉还算熟悉,类似于追忆,只不过他现在格外疲惫,疲惫到他甚至无法思考自己现在身处何地,发生了什么。
“吱呀——”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沈钰感觉到自己缓缓抬起了头。透透过一片朦胧的红色,他隐约瞧见男人的轮廓。
他看起来很高,身着一袭黑衣,但却看不清五官。
男人见到沈钰时顿了顿,虽然看不清脸,但沈钰察觉到他似乎有些吃惊。
男人像是不想沈钰这副模样被人瞧见,立马转身“砰”的一声合上了门。
可在此之后男人却背对着自己没有回过头来。
桌案上的烛火随着关门的动静闪了闪,一明一暗后恢复平静。
房间内陷入一片沉默。
沈钰见他没有要回头的意思便张了张口,说道:“你不敢看我。”
男人轻轻一声叹息,像是认命一般缓缓转过身来。他站在原地,远远的对沈钰说:“你这是做什么?”
沈钰似乎对他的反应十分不满,见他回头,沈钰便站了起来,他胸膛跌宕起伏,像是泄愤一般重重说道:“我要你娶我!”
男人明显一愣,没有做声。
明明正值夏季,门窗紧闭,沈钰却无端感受到丝丝寒意,像是满腔热情被泼了冷水。他感受到自己鼻尖微微发酸,指尖在宽袖的遮掩下微微颤抖。
见他不应,沈钰视线缓缓向下,不禁攥紧了拳头,不自觉的抿起了嘴唇。
“……别闹。”
男人唤了沈钰一声,可声音却如同他的脸一般模糊不清,沈钰没听清男人口中唤的是何人的名字。眼看着他朝自己走了过来,沈钰却后退了一步,说道:“别过来。”
男人脚步一顿,无视他说的话,再次向前一步,双手轻轻捏住了沈钰的双臂,低头看向他问道:“可是发生了何事?从前你从不会这样。”
沈钰此时已经被泪水浸湿了眼眶,他甩手拍掉男人的手,猛一仰头,咬牙切齿的看向他斥道:“从前我也不知你心里还有别人!”
男人愣了愣,模糊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慌乱。不过转瞬即逝,立马恢复原样。他讪讪收回了手,声调柔下几分,对沈钰说:“你怎么又胡思乱想……”
“我没有!”沈钰抬手掀开了头顶的红盖头,斥道:“那夜我都听到了!”
他这时才发觉自己一身红装,穿的是婚服。可惜掀开了盖头他还是看不清男人的脸。
男人静默片刻后压低了声线问道:“……你都听到什么了?”
面对男人的质问,他泪水像是失控一般溢出眼眶。止不住的往下流,他哽咽道:“那夜你与我共眠,睡意朦胧,梦呓呢喃中唤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男人彻底怔住了。
沈钰歇斯底里的说:“那日你我雨中相识,你说我像故人……原来”,他感觉到心底像是有什么紧绷的东西突然断了,又像是心脏破裂,他的胸腔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痛的他呼吸困难,痛得他无法思考,痛得他连到了嘴边的话都无法说出来。悲伤如潮涌般倾泻而来,似是要将他淹没,将他吞噬殆尽。
“我绝无此意!”
见他癫狂的模样,男人立马慌了神,一把将沈钰揽入怀中紧紧的抱住他,解释道:“我承认与你故人有相似之处,可我却从未把你当做是他。”
男人的胸膛紧实而温暖,明明爱他爱得炽烈,爱他爱得痴狂。可此刻沈钰挨着他,却觉得滚烫无比,像是火上浇油,伤口撒盐。
他快痛死了。
沈钰用尽全力挣脱了男人的怀抱。
“叮铃”一声,他束的发在挣扎中散开,上面别着的金钗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你就娶我啊!”
沈钰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像个疯子一般不顾一切的大吼,他感觉到自己十分抵触男人的所有解释。他觉得这个人从头到尾没有一句真话,从始至终都是在欺骗自己。
此刻他只想要男人答应自己,旁的他一概不听。
可男人却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