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陈府寒川就越能感受到不祥的气息。
远远看过去,陈府上空乌云密布,红黑交错,猩红一片,呈现出与别处完全不一样的景色,阵阵邪雾缭绕,犹如秃鹫盘旋,久久不散。
寒儒心底有些不安,他唤了寒川一声:“师尊。”
寒川担心沈钰的处境,于是没应他,加快了找寻的步伐。
师徒二人来到陈府门口。
出于礼貌,寒儒抬手敲了敲门。
“叩叩叩。”
寒儒瞧见从门缝里流出来的丝丝黑雾,心中已想象到里面是何状况,他手在宽袖的遮掩下有些抖,虽然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吞咽一番后喊了一声:“请问有人在吗?”
见里头没人应,他又抬手推了推,发现大门紧闭,纹丝不动。
于是他扭头向寒川求助:“师尊我……”
“让开”,寒川简言意骇。
寒儒“哦”了一声,乖乖的走开了。
原以为寒川会用什么法术打开,结果他抬脚就是一踹。
“砰”一声,大门当场被破开,两扇木门碰到两侧的围墙上后又弹了回来,相碰后又再次分开,当即激起大片灰尘。
久经风霜的木门受不住这一脚,灰尘散去后此刻正摇摇欲坠,吱呀作响,寒儒蓦地睁大了双眸,瞳孔骤缩。
寒儒:“………”
他被震得神识尽碎,整个人都僵住了,眉头跟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似是有什么东西涌上了喉间就快要溢出,可张了张口,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虽说寒川脾气不怎么好,性格也很古怪,可待自己却是耐心至极,且从小让自己耳濡目染的都是君子之德风,他本人更是风度翩翩,气质侃侃,印象里寒川是不可能做出这种粗暴且失礼的事情的。
今日这是……疯了?
不及思索,寒川已大步流星走进了陈府。
寒儒也赶紧跟了过去,路过时他还刻意扫了一眼那扇被寒川踹了的大门,顿时头皮发麻。
那扇门有四根手指叠在一起那么厚,且寒川踹的那个位置上甚至还有一条横着镶上去,加固的用的银条,上面竟然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侧面看上去甚至还有些凹陷,可见寒川那一脚有多狠。
寒儒莫名的有些心慌,一咬牙别过头去,不敢在看它。
罪过,罪过。
他们把陈府里能开的门全部都打开看了。
陈家人兼家仆全都无一生还,大多数都死在了正殿,那里可以说是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他们的死法,死状都千奇百怪,这明显就是邪术,寒儒可能不清楚,但寒川知道,那是墨凛使用后留下的痕迹。
而这种大规模死人的惨案近年来已不是第一起了,而墨凛的主人正是人人喊打的沈钰,世人皆传沈钰其实没有死,而寒川也忍不住偷偷怀疑过他。
但他心里到底还是愿意相信沈钰的,尤其是前日二人相逢,他更加笃定了杀人的幕后黑手不是沈钰。
二人最后来到一间门窗紧闭的厢房,寒儒在这里待过,他认得这间房的主人是小陈。
厢房的门上被人施了一层近乎透明的防护结界。
机会来了!
此刻正是一雪前耻,大显身手的好时候。
不等寒川说话,寒儒当即就抬手结印运转灵力试图破开它。
可施展结界的人修为似乎比寒儒要高,他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破开结界。
寒川看出来了,于是他再次简言意骇:“让开。”
寒儒“哦”了一声,讪讪退后。
寒川则上前了一步,伫立在房门前。
不知为何,寒儒心底莫名就涌上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他喉结上下滚动,吞咽一番后忽然有些发虚,有过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他看着寒川高挑而又颀长的背影摇了摇头,实在是不敢接着往下想。
应该……不会吧……
“砰!”
寒川抬脚又是一踹。
寒儒:“………”
他们终于找到了沈钰。
此时他正在地上打坐,紧挨着小陈的尸体,双目合实,纹丝不动,似是与世隔绝,不知是不是状态不好,他眉头微蹙,本就白皙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甚至说得上是惨白。
寒儒看了小陈的尸体一眼,来到他身边蹲下,唤了他一声:“白公子?”
“他听不见”,寒川一挥袖,厢房的门自动合上了,他说:“他正在追忆。”
“追忆”,寒儒静默片刻后问道:“可是追溯记忆?”
此法又称作“离魂”,是一种修真之人都会,但基本都不会用的一种术法。在同等类型的术法里比它好的多得去了,且它对施法者的修为灵力要求很高,因为要求施法者魂魄与肉身分离,进入到死者的身体里,所以仙师以下级别的人不能轻易使用此法,哪怕达到了仙师级别也不能做到万无一失。
但它却是还原度最高,且最高效的术法,没有之一。
毕竟是剥离魂魄,生死不可逆转,此法跟自杀没什么区别,所以此法对环境的要求也极高,若是动荡不安或是嘈杂,对魂魄分离时,或是回魂之时或多或少都会有伤害。
因为“离魂”,“追忆”术而死掉的人不计其数。
这里尸横遍野,怨气冲天,是绝对不适宜使用此法的,而沈钰给自己留下的唯一一层防护就是寒川一脚就能踹碎的那个结界。
简直是胡闹。
寒川看着沈钰,神色不变,眉宇间却显露出薄怒。
见他没反应寒儒又唤了一声:“师尊?”
“嗯”,寒川应了一声,反手给厢房落下一道强悍无比的防御结界,他对寒儒说:“为师要进去。”
“啊?”寒儒一愣,顿时有些束手无措,他眸光闪动,担忧道:“师尊……”
寒川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正了正神色,语气难得有些温和,他说:“别怕,为师在此处已设下结界。千寻,为师要你护住我与阿雪,可能做到?”
护住我与阿雪。
护主师尊……
听到这句话寒儒忽然就有了干劲,且信心满满,他铿锵有力回答道:“能!”
“嗯”,寒川颔首,眸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
稳住了寒儒,寒川一掀袍落座于沈钰身旁。
他侧首看了沈钰一眼,眸底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回过头来缓缓合上了眼帘。
——
严奚确实不喜欢弟弟,沈钰在他身体里能感受到他的不满。心底像是打翻了一坛醋,酸溜溜的。
严奚还小,小嘴往下一撇,喜怒都在脸上。严盛没注意到他的变化,抱着他进了屋。
他们家不富裕,可以说得上是家徒四壁。一张床,一张桌,几个柜子。他们家杂物很多,但都摆放整齐有序。看起来特别温馨,那是家的味道。
此时严奚的母亲刚生产完,盖着厚厚的被褥正倚靠在床上抱着孩子。她头发有些乱,带着生产后的虚弱,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但见父子俩来,她按捺不住心中欢喜,一扫疲态转过头来露出一个欢喜又慈爱的微笑。
她瞧见严奚眼底里藏的那些小心思,格外宠溺的唤了他一声:“奚儿。”
严盛抱着他来到床边坐下,严奚不太高兴,没有应声,扭头抱紧了严盛的脖颈不想看刚出生的弟弟。
“怎么啦?”严盛笑着歪歪头,蹭了蹭他的脸,问道:“不高兴?”
严奚埋得更深了,贴着严盛的脖颈,声音闷闷的传了出来:“没有……”
“奚儿”,温芩抽出手来摸了摸严奚的头,温声道:“奚儿不想看看弟弟?”
严奚:“………”
婴儿忽然哭了起来:“呜哇呜呜呜呜……”
严盛双眸微微睁大,疑惑道:“怎么了这是?”
温芩喃喃道:“不知啊,该是困了吧。”
温芩一手搂着他,一手在他后背轻轻拍打,嘴里还呢喃着哄睡的小曲。
可孩童的哭闹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愈来愈烈。
严奚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终于悄悄地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