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云是第一次进沈长风的屋子。
放眼一扫，暗暗吃惊，又有些果然如此的恍然感。
不说其他豪奢布置。
单浴池房，就处处透着喷香的铜臭味。
入门是一扇精美的双面绣屏风。
转过屏风，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十丈见方的浴池。
引的后山活水，池壁及地面刻着繁复的纹路。
穆溪云虽然不懂，但看水面氤氲出来的雾气。
她便知晓，那是加热池水的法阵。
靠屏风的这边池壁，雕刻了朵略高于地面的荷叶型托盘，上摆放着茶点与几样小灵果。
不难想象出，沈长风平时是如何慵懒的靠在池壁旁，闲事的闭着眼泡澡，偶尔伸手拈起一两样小点心，送入口中。
头顶的十二盏琉璃灯光线柔和，却会将他惬意的表情映照得清晰明白。
可真会享受啊……穆溪云暗暗腹诽，目光复杂的瞅了沈长风一眼。
后者正酝酿计划，并没注意到她的目光。
他拉着穆溪云蹲在浴池旁，拿起池边的一个小臂高的玉屏，倒出些浅色琉璃样的液体，放在姑娘柔嫩的小手上，拘了些池水打湿，轻揉几下，便有了一手丰富细腻的泡泡。
他垂着眸，仔仔细细的清洗穆溪云的手，似想将杜修竹的味道尽数洗去。
顺便还顺着经络给按摩了一会子。
穆溪云咦了声：“你这个玉露，我在陈大强那里见过类似的。”
不过沈长风这个，有灵气环绕，味道更雅致。
她喜欢这个味道。
沈长风眉心一跳：“你在陈大强那里见过？怎么会见这些东西？”
这是洗澡才会用到的东西，难道……
思及此，沈长风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时我浑身脏兮兮的，陈大强让他的小妾，把我洗干净，说要香喷喷的才能去和他同房。”穆溪云语气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沈长风心情有些沉重。
他语声低沉，说：“都过去了，活着就好。”
穆溪云感觉他语气怪怪的，可话没毛病，便点了点头，说：“是的，还好我活下来了。”
沈长风冲干净穆溪云的手，闻言抬眼瞅她。
姑娘眼神清澈，面容清纯。
他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笑着说：“嗯，无事便好。”
“你手还湿哒哒的，别弄湿我头发。”穆溪云语声不悦。
“我帮你烘干不就行了？”沈长风笑容宠溺，抚在姑娘脑袋上的手没收回，直接掐诀。
“倒不用如此大费周章……”穆溪云推开他的大手，说，“待会就干了。”
说着起身。
沈长风拉住她，目光灼灼：“溪云，我看你偶尔入睡前会泡脚，我这儿有现成的热水，要不要试试？”
“现在是傍晚，泡什么泡？”
“你身子刚好，晚上并不修炼，刚下山一趟，脚不累吗？舒解一下呗。”
穆溪云一想的确如此，点头说：“好。”
沈长风殷勤的在储物袋中拿出蒲团，放在莲花托盘的池水边，招呼道：
“来，坐这儿，茶点我刚摆上去的，你看合不合胃口……或者有没有想吃的，我让人送过来。”
穆溪云走过去，看见一个漂亮的点心，拈起来放入口中，端起茶杯轻嗅，神情微顿，说：
“对了，之前不是有种紫米灵茶吗？还有吗？那个好喝。”
这……紫米灵茶每年产量有限，今年他拿到的早就被姑娘喝完了。
最近一直在收购，但产量着实少，买不到。
沈长风琢磨着找什么人合作种植炒制，口中道：“紫米灵茶已经喝完了……还有其他想喝的吗？我们暂时换换口味呗。”
穆溪云有些失望，摇头说：“那就这个吧。”
她咽下糕点，端起绿茶喝了半杯，这才坐到蒲团上，开始脱鞋袜。
沈长风点了点头，又问：“你试试水温如何，我调一下法阵。”
“再烫一点吧，泡脚要烫一点才舒服。”穆溪云说。
看着走去墙边调整阵盘的沈长风，穆溪云陷入追忆。
棚户区中，水资源并不充足。
喝的水，一般都是跟望神山设置的定点购买。
至于洗澡用的，若非水灵根修士，普通居民就得到附近的水源处打。
打回来后，静置一段时间，待杂质沉底了，倒出干净清澈的一部分，烧开，才能使用。
否则水中有什么不明凶兽，皮肤非常容易溃烂。
进入望神山之后，她发现宗内的水特别干净。
主峰这一段河流，也就是流经院后的那一段河水，竟隐隐有灵气绕转。
穆溪云看的是咋舌不已。
曾经在棚户区，她洗脸都得省着。
后来到了望神山，就可以到溪水边，掬起水往脸上怼，怼几下都可以，洗的特别干净。
无需担心浪费，不够用。
这种感觉非常的爽快。
当然，她不是追忆水资源充沛与否。
而是想到了父亲。
她小时候就有泡脚的习惯。
在棚户区那种环境，其实这种习惯非常奢侈。
穆溪云之所以可以如此任性，是因为她的父亲。
她训练的累，父亲只要在家，都会到水源处，打足够的水回来，烧好水，待她即将入睡前，就会让她泡一下脚再睡觉。
放松，助眠。
这是她枯燥生活中，少数轻松愉悦的时刻。
其实在身体疲乏的时候，最好的方法，是服用一颗补灵丹，灵气在身体内流转一遍，什么疲乏都没有了。
但他们是棚户区的居民，不可能采用这么奢侈的法子松解身体。
如今长大了，穆溪云每每回想起父亲给自己端脚盆过来的情景，总是有些怅惘。
她最近跟着沈长风了解有关人相关的情感，她才渐渐回过味来。
这是一个父亲在困苦条件下，给到女儿最大的疼爱。
那一盆盆，装的不是水，是父亲对她的爱。
她陷入沉思，双脚无意识的在水中晃荡，带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沈长风走过来，原本想坐下来与她一同泡来着。
眼睛却被涟漪中央那抹纤白晃得发晕。
他眸光暗了几分，改了主意，笑着问姑娘：“溪云，泡脚时按摩一下，会更舒服，恰好我略懂人体经络……要不要试试？很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