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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登……咳咳,宋老先生,你要听啥,我拉给你听。”

陈胜拿着二胡问道。

“就拉恁最擅长的就好嘞。”

宋瑞摆摆手,又饮下一口酒,语气随意。

“那好,我给您拉首二泉映月吧。”

陈胜点头。

他最擅长拉的曲儿就是前世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了。

而这首曲子可以说是经典永流传,人们看到二胡的时候,总能想起这曲子。

随着二胡的琴杆儿拉动弦子,一道道悲音在船上弥漫开来。

宋瑞喝酒的手都忍不住为之一顿,心里没来由地阵阵酸楚。

这借酒消愁……咋更愁了呢?

皇帝真的回心转意了吗?

大乾九州到底有多少造反的人?

我这老迈之躯,真的能改变这个世道吗?

无人知,无人晓,似车轮上附着的一颗尘埃,随着历史跑。

也许改朝换代,千年之后,有人观史书,笑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呜呜呜……”

哽咽声传来,却不是宋瑞在哭,而是一旁待命的小厮。

“恁哭个啥。”

宋瑞瞪着眼珠子,不爽道。

漕帮小厮哭哭啼啼道:“回,回大人,俺想俺娘了,呜呜呜……”

宋瑞:……

“陈小哥,别拉这曲儿,叫人听着不爽快!”

宋瑞无奈摆手道:“恁小小年纪,咋能拉这么悲的曲儿呢?”

“老先生,年纪小,不代表阅历低。”

陈胜没好气道。

他这一年经历的事,很多人一辈子都碰不上一件。

“那恁就不能拉点儿欢快的曲子吗?恁是江湖中人,难道连快意潇洒的曲儿都没有吗?”

宋瑞梗着脖子道。

这二泉映月再听下去,他人还没冰凉蹬硬,心就要死了。

“行行行,要潇洒是吧?拉给你听便是,你这老登,听个曲儿要求还挺多。”

陈胜酝酿了一下,二胡声再次传出。

伴随着二胡声,他开始高歌。

“昙花香,月色荒。

莫回首,裹行囊。

漂泊在江湖路上,

悲欢早寄留远方

……”

宋瑞用手指点着桌,心道陈胜唱的曲儿虽然调怪词直白,但确实写出了行走江湖潇洒快意。

不过等陈胜唱到“独行者,心慌慌。叹流年,鬓微霜。举盏小酌后,醉叹岁月经过太匆忙”这段后,宋瑞顿时满头黑线。

独行者,心慌慌,指的不就是妄图一人改变大乾的他吗?

叹流年,鬓微霜,你小子是在指我老吗?

醉叹岁月经过太匆忙,直娘贼,俺没有叹,没有!

陈胜:“老来后,多健忘。临水处,搭一房……”

宋瑞:……

直娘贼,俺可是过目不忘,怎会健忘,恁这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俺,俺可是宋瑞啊!

敢批龙的宋瑞!

为民做主的宋瑞!

想要改变天下的……

砰!

宋瑞趴倒在桌子上。

陈胜吓了一跳,不唱了,连忙感知这老登的心跳呼吸。

嗯,还好,没有送走。

回头朝着还在哭娘的漕帮小厮道:“别嚎了,供我们休息的房间在那儿,带我们去。”

“哦哦哦。”

小厮擦干眼角的泪,恭敬道:“大人随小的来……”

砰!

到了地方,陈胜将肩上的宋老登扔床榻上,再给添件,嘴里嘟囔着。

“不能喝就别喝,别案子没查完,就给喝死了!”

宋瑞:呼噜ZZZZ……

回到自己房间,陈胜泡在小厮备好温水的洗澡桶中,感受着窗外吹来的冷风,陷入思索。

酒后吐真言。

宋老登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情绪变化却十分精彩。

一会儿悲伤,一会儿迷茫,最后又豪情壮志。

陈胜明白,这老登是打定主意要彻查下去,不管前方是何人阻挡。

但熟知前世历史的他,知道自古以来这样头铁的诤臣都没什么好下场。

敢逼着皇帝去前线的寇准牛吧,最后被一贬再贬,病死在被贬的路上。

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仲淹牛吧,年近花甲,被贬来贬去,折腾病死。

拯救大明,力挽狂澜的于谦牛吧,被瓦剌留学生一个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细数历史上有名的诤臣能臣,能寿终正寝的,屈指可数,也就海瑞等寥寥数位。

可海瑞那是有内阁首辅徐阶和刑部尚书力救的,加上他呈上《治安疏》没多久,嘉靖皇帝就死了,这才让狱中的他幸免于难。

而宋瑞,他有什么呢?

上批龙奏,得罪了皇帝。

彻查粮案,得罪了文臣。

陈胜都可以预见这老登在晚年会遭受什么罪了。

皇帝没有正当理由不会杀宋瑞,但他可以贬啊!

像范仲淹那般,一年之内被连贬好几个地方,有的时候到地方了,屁股还没坐热,又收到通知,改贬到另一个地方。

连贬几次,一路上风尘仆仆,折腾都折腾死了。

这样的死法,让人都找不了皇帝的茬。

皇恩浩荡,没有直接杀了你,是你宋瑞自己身体扛不住病死的,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身子骨弱喽。

“唉,宋老登啊宋老登,你这官当的,还不如辞了好,等那天你真这样了,我会在你坟前上柱香的。”

陈胜摇头轻叹。

路是自己选的,怎么走,走出什么样,都是命。

有这闲功夫替宋老登这个倔牛担心,不如进梦境,和鹰眼男激情互砍。

“我就不信了,在宋老登查粮结束之前,还悟不出‘坚’和斩刀道!”

陈胜闭上了眼,又是一晚上的激情互砍。

翌日清晨。

哗啦哗啦!

没有鸡哥熟悉的啼鸣,陈胜是被浪涛声所吵醒。

他打开门,一缕阳光照在脸上,显得少年英气十足。

“哈……”

宋瑞打开房门,打了个哈欠,显得老当益壮。

“宋老先生,看来您昨天晚上睡了个好觉啊。”

陈胜调侃道。

“还凑合。”

宋瑞伸着懒腰道。

“宋大人,陈少侠,船要靠岸了,吃罢早饭,二位也该登台看戏了。”

穆春再一次充当店小二,托着一盘早饭走来。

他是个心细的,喂完陈胜的骡子方才过来。

“有意思,我倒真想看看你们要唱什么戏。”

陈胜嘴角微微上扬。

宋瑞冷哼一声。

“什么戏?哼,无非就是威逼利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