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得从上海地下党组织的秘密会议说起，当初迷惑酒井的重要会议，最终还是召开了。
荣夏萱在针对酒井美惠子的特别行动中，临时负责上海地下党各情报小组的指挥工作，行动结束之后，她的指挥权自然要移交，至于由谁来接任，组织上还未确定人选。
临时联络人由黎叔担任。
其实明楼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他的身份太特殊，上面还在考虑之中。
并且提出让顾民章再考察一名人选，以作备用。
在看人方面，顾民章是很信任李宁玉的眼光，于是就拜托她在“教导”顾晓梦的时候，抽个空观察一下有资格入选的几名同志。
“黎叔倒是性格稳重，但他有时候做事太过保守。”
“张离同志长期在重庆工作，可能缺乏经验，但她本身是上海人，对上海的情况也很了解，这几次和梅机关荒木惟交手也没落下风，成功迷惑了敌人，我觉得可以考虑。”
“明楼同志的情况你很清楚，他是久经考验，就是本身所处的位置容易被日本人盯上，这一回差点折在了特高课手里，所以组织上有心提高他的保密等级。”
后面几个人选其实比起这几位缺陷更明显，顾民章没有多作介绍，他相信以李宁玉的本事，只要见一面，就知道这人合不合适。
于是顾晓梦就多了好几天的假期，陪着她的玉姐逛街购物，给了李科长一点小富婆一掷千金的震撼。
“顾晓梦，你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太奢侈了吧。”李宁玉第三次抗议某人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她订做了五套旗袍，三件晚礼服，以及若干首饰……
顾晓梦摆摆手：“玉姐这点钱对我爸爸来说算什么呀。”
就在李宁玉准备拧她耳朵的时候，她神秘兮兮凑过去，小声道：“这些店都是荣家的产业。”
“然后呢？你打算不付钱。”这一回李宁玉坚决站荣夏萱这边，要是顾晓梦敢薅荣家的羊毛，她绝不答应。
“当然不是了，我还特意叮嘱他们不准给我打折，钱从那几家公司里出。”顾晓梦报了几个英文字母，暗示她那是跟日本人合作的公司。
约等于薅日本人的羊毛。
但是李宁玉依旧没办法那么心安理得，良心隐隐作痛，在顾晓梦又逛了两家店之后，还是叫停了。
“我们今天是出来工作的。”然后就把顾晓梦拽到了一家很朴实的餐馆。
她自己掏钱点了两碗阳春面，给顾大小姐展示一下普通老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
“玉姐，这是不是太简单了点。”
“天天大鱼大肉，小心吃胖。”
顾晓梦震惊：“我胖吗？”
“你确定要跟我比？”李宁玉白了她一眼。
那就不自取其辱了，玉姐就属于吃不胖，啊不对，是为革命操碎了心，所以没法长胖的类型。
顾晓梦往马路对面看去，“那个地方就是张离的工作的报社，专门发一些吹捧日本人的文章，看一眼都得洗眼睛，真是难为她了。”
李宁玉虽然没见过她，但她和汪曼春长得非常像，这就很好辨认了。
“每天中午张离都在这里吃饭，你正好可以好好观察一下她。”
其实她对自家老爸是很有意见的，这些情报员的上级是“老枪”同志，又不是“老鬼”，凭什么要玉姐去操这个闲心，她要是被认出来，也不大合适吧。
当时李宁玉是这么回答她的——
“如果只是打了个照面，就被他们认出身份，那么‘老鬼’这个代号，我也不配用了。”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公款出去玩，顺便在暗中观察一下那些潜伏的情报员呗。
她们等了不久，就看见一个温婉清丽的女人从马路对面走过来，虽然相貌和汪曼春非常相似，但气质完全不一样。
顾晓梦开起了小差，不由得想起了张海杏，也是一模一样的脸，但完全不一样的人。
这个世界太神奇了，在这么一个小圈子里，就碰到了容貌极为相似的四个人，概率太大了吧。
要是哪天冒出一个和她长得一样的人，玉姐能第一时间认出来吗？
“我们走吧。”
“啊？”顾晓梦回过神来，李宁玉已经起身了。
“等一下，这就是看完了？”
“上车再说。”
顾晓梦发现李宁玉虽然脸上看不出特别的表情，但眼神透着一股寒意，她有些惊讶。
不是，刚才她就发呆了五分钟，玉姐不高兴了吗？
难道发现她在想张海杏？
那可太冤枉了！
“玉姐……”她正要开口解释，李宁玉却催她马上开车离开这里。
一直到她们驶出了几里地，李宁玉才缓缓开口，“晓梦，你刚才有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呃，我觉得她确实和汪曼春挺像的。”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其实她看了一眼就没在意这个人，早就知道她像汪曼春，有什么可看的。
人家就正常下班过来吃饭，也没接触什么人呀。
“这就是你的学习成果？”李老师很不高兴，但是眼下不是教训学生的时候，她只能先记着。
“刚才张离已经认出了我们。”
“嗯？你的意思是，她发现我们是来专门观察她的？”顾晓梦很疑惑，玉姐的态度也很奇怪啊，就算张离发现了，她们都是一个组织的人，找个理由解释一下就行了，为什么跟碰到特务一样那么紧张。
“不，她在进门的那一刻，就已经认出了我们。”李宁玉着重强调了认出。
这和发现是有区别的。
“所谓发现，是她从我们的言谈举止察觉到，我们在观察她，而认出，是她一开始就认识我们。”
顾晓梦一脸茫然，表示她还是没听懂。
什么叫一开始就认识她们？
上海地下党组织的保密工作一直很严格，李宁玉和顾晓梦的身份信息属于绝密，除了她们的下线，其他人不可能知道，也不应该知道。
“会不会张离是认识76号的情报处处长，以及剿总的情报科科长？”
这是她俩现在的公开身份，对于一般人而已，都是惹不起的狠角色，一个特务头子、一个军官，老百姓避着走也很正常的。
张离作为地下党的情报员，突然见到两个不速之客，正常反应是假装不认识，找一个远离她们的座位就餐，再从容离开。
“但她没有这么做，反而是找了一个离我们很近的地方，似乎是想观察我们。”
“嗨，那说明张离同志工作积极主动嘛，看见我这个特务头子，就想去打听一下情报。”
李宁玉白了她一眼，无奈地说：“你在潜伏静默期干出这种事我不奇怪，但张离不会，她的档案我仔细看过，她是一个非常稳重的特工，正是因为她这一性格特点，组织上才会答应她和陈山搭档。”
顾晓梦在开车的时候，脑子转得没那么快，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李宁玉传递给她的信息。
“也就是说，张离是认出我们的真实身份，还打算暗中观察我们？”
太离谱了吧。
如果这个结论为真，那么事情就太可怕了。
李宁玉深吸了一口气：“这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进一步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