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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府是一个富庶的地方,也是科考重地,前来府试的学子有一千多人。

每个考生拎着一个考篮走到偏门前,将自己的考引递给考差。

考差审查后,便可放行进入考场。

裴修年目不斜视的从卓知县面前走过,来到左侧的偏门前,一个官差拿了他的考篮检查,另一个拿着考引对照他的面部特征。

上面写着:裴修年,高而瘦,无须无胎痣,容貌五官俱佳。

“过!”

等所有人进入考贡院之后,知府和各位知县走进来,下令封闭贡院大门。

考生按照发到的号牌入座。

考棚当中除了简单的桌椅外,还搭了一个顶棚,防止考卷被日晒雨淋。

然而虽然桌椅之间也有隔断,可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这么多人坐满之后,考棚中也沉闷起来,鼻间能闻到各种各样的气味。

这样的场景裴修年已经经历过一次,不似初来的肖景那般新奇,只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

锣鼓声一响,众人从考袋中取出考卷,开始动笔。

裴修年看清考题,心中很快有了破题思路。

胸有成竹,下笔就如有神助,他提笔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一气呵成。

写完之后仔细检查,确认没有错字后,在提笔誊写在考卷上。

草稿纸上可以随意涂写,但是考卷上却不能有任何脏污,如果又修改涂抹或是粘上饭,考卷立刻成为废品。

裴修年誊抄完毕之后,额头也不由出了一层汗。

策论之后,还有考帖经。

等他略看过题目,就听到周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来已经中午,有考生拿出干粮吃了起来。

裴修年眉峰微蹙,看了眼自己的考篮,并未伸手去拿吃食反倒裁起纸来,打算趁着现在的状态还有周围环境好,快些完成帖经。

他专心致志帖了一页纸之后,鼻间忽闻到一股恶臭。

裴修年笔锋微顿,脸色难看起来。

考棚之内,每个考号之内都备有一个坛子,供考生在里面解决生理问题,周边还有人来吃饭,他旁边的仁兄竟然就上起大号来。

闭眼稳了稳心神,裴修年才继续默起书来。

但是臭味就像是跗骨之蛆,就算他刻意忽略依旧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帖经是按照指定的段落默写,既是考背诵也是考书法,其中的内容多是五经内容繁杂,字更要端正,可真要写起来并不容易。

随着时间推移,在考号里解决生理问题的考生也越来越多,整个考场之内都飘散着恶臭。

裴修年就算经历过一次,就算心性沉稳,也不由用一手捂住口鼻,笔下每个字写得也开始艰难起来。

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挨着,他终于帖完所有题目。

在煎熬之中,此时已经夕阳西下。

可还不到规定可以交卷的时间,裴修年只能还在考棚中熬着,直到锣鼓声响起。

他几乎是第一个拉响手边小铃的人。

铃响之后,很快就有考差来将他的考卷收走。

可每次都要凑够是个考生之后,才可离场,除了他之外只有五个人交了卷,他只能坐在位子上继续等待。

他早知道会经历这么一场,他实在不想在考棚里解决生理问题,早上就吃得很少,进场之后更是一点东西都没有吃。

此时也不知道是被臭的,还是饿的,只觉得头昏眼花,几乎要昏厥过去。

裴修年捂着口鼻痛不欲生之际,忽听得有人喊他的名字,“谁是裴修年?”

他抬头往上看,喊他的是知府大人。

裴修年连忙起身,走出考号,对着上方端坐的几位考官端端正正作了一揖。

看他这么年轻,几位考官都愣了愣,随后面面相觑。

卓知县在一旁看他面色惨白,心中自然明白怎么回事。

他们坐在上方又在考棚远处,身边还有特意放置的香薰等物,都还能隐隐闻到些臭味,何况考棚之中。

卓知县面色如常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参与到几位考官的讨论之中。

裴修年被臭味萦绕,根本无力思考知府大人为什么单独叫他出来。

摇摇欲坠之际,终于凑齐了十个人。

卓知县道:“你且走吧。”

这在裴修年听来简直就像天籁,若不是还有几位考官看着,他恨不得提着袍子跑出去。

绷着的神经一直到离开贡院之后才终于松懈下来,眼前一黑,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扶着门框缓了一会,才就脚步虚浮地离开了贡院门口。

顾滟和周先生早就等在外面,见他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你没事吧?”顾滟看他面色煞白,赶紧伸手想要去扶他却被他伸手挡开。

裴修年只觉得臭味将他整个人浸透了,不愿意顾滟靠近,只低声道:“我没事。”

看他摇摇晃晃,下一秒就要昏过去的模样,顾滟可算明白为什么说古人考一次科举就像是走一趟鬼门关了。

周先生十分理解他,对他道:“快去马车上休息一会吧,等肖景出来咱们就离开。”

有心理准备的裴修年都这副模样,更何况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肖景,他出来之后伏在路边狂吐一阵,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才算罢休。

跟他这副模样的考生不在少数,更有甚至还未出考场便已经昏在里面了。

几人上了马车,封闭空间之内,顾滟才闻到两人身上一股旱厕的味道,哪像是去科考,倒像是去旱厕除了一天大粪。

她同情地看了一眼裴修年,暗地里从空间取出一粒她檀香丸放到他鼻间。

闻到檀香的味道,裴修年皱得紧紧的眉头才稍微松了几分,从他手中接过狠狠嗅了嗅。

她不好厚此薄彼,也取出一粒递给肖景。

还未拿到手里,肖景就已经闻到一股奇香,赶紧拿到鼻间使劲嗅了嗅才问顾滟,“这是什么?”

“檀香。”顾滟回答。

即使她回答了,肖景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和他认知里的檀香完全不一样,但他谨遵和顾滟相处的规矩,那就是不要多问。

回到澄乐居,裴修年把自己里里外外用热水洗了三遍,才总算闻不到身上的臭味。

考过一天试,又折腾这么一通,他的体力见底,更没有吃饭的胃口,只穿着亵衣靠在榻上动也不愿意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