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听完太后的话,当即便是一愣,她只是希望妹妹能帮忙促成这桩婚事罢了,吓唬吓唬容枝枝也是行的,可没必要动真格吧?
若是真的将容枝枝淋了一桶冰水,叫儿子知道,怕是第一个就不会原谅她。
她便开口求情了:“太后,倒也不必如此,枝枝只是一时间没想明白罢了……”
却不想太后打断了她的话:“哀家看她想得明白得很,也坚决得很!拖出去!”
“淋完了在雪地里跪两个时辰!哀家要让她知道,这个宫里是谁做主!”
谢氏捏着帕子,脸色彻底变了。
她觉得事情已经脱离自己的掌控了,太后眼下的愤怒,根本都不像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她了解自己的这个亲妹妹,容枝枝在儿子的事情上忤逆了几句,对方是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的。
眼看宫婢就要上来拖人。
容枝枝淡淡道:“住手,不必你们拖,我自己会走。”
谢氏极是纳闷,怀疑容枝枝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太后了,此番忙是道:“枝枝,你不如答应了算了!”
“这么冷的天,被冰水淋了,还罚跪,你这条命怕是都保不住!”
容枝枝好似没听到她的话,起身便往外走。
她是不会答应的。
一来她有对沈砚书的责任,二来……祖母一直教她明理识义、傲骨不折,她容枝枝有她自己的风骨,她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谢氏见此,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早知道自己不来求妹妹施压了。
她纵然先前对容枝枝有过许多瞧不上,可从来没想过要对方的命啊!
甚至谢氏对容枝枝在齐家的那些遭遇,私心里还是有几分同情的,根本不忍对方又经历这种事。
她忙是对太后跪下:“太后,今日这事罢了吧,无蘅与枝枝的事,臣妇出宫之后自行处理便是了!”
容枝枝闻言脚步一顿,也算明白,谢氏虽然有胁迫她的意思,但并无害她性命之心。
太后却是不咸不淡地看了谢氏一眼:“姐姐,你就是心太软了!你这样的性子,难怪被无蘅拿捏。”
“我今日实则也是在帮你,不磨一磨她的傲骨,日后便是嫁入了乾王府,你怕也是治不住她!”
说着。
太后还看着容枝枝的背影,说了一句:“容枝枝,你若是后悔了,也可以出言求情,看在容太傅的面子上,哀家会给你这个机会!”
容枝枝心知,除非自己同意嫁给姬无蘅,否则这顿磨搓是免不了。
可她怎么可能悔婚?她才刚刚觉得,沈相这个人有些意思,甚至刚刚开始有些期待,与他的未来会不会别有意趣。
既然知道惩罚免不了,她不再吞忍什么,回头道:“太后,容枝枝不会后悔!”
“我父为先帝太傅,为三代帝王尽忠,二十多年来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后他的女儿却要因为守信守诺被惩处。”
“容枝枝倒也想知道,今日之事毕,御史和天下人会如何看待太后,史官会如何提笔书写太后!”
话落下,她转身一步一步往外走,傲骨嶙峋,丝毫不惧太后的权势压迫。
太后气得脸都青了,指着她道:“好好好,你真是好得很!”
她心里憎恶至极,却又隐隐有几分佩服。
不由得想起当年先皇与自己说,容太傅此人是国之栋梁,为国为君,他敢死谏,只是为人太过刚直。
如今看容枝枝,竟是颇有乃父之风!
然而这一份欣赏,到底是压不下她心头的怒气:“立刻去给哀家准备冰水,哀家倒是要看看,你有没有命看到御史弹劾哀家!”
谢氏:“太后!”
太后看她一眼,绷着一张脸道:“好了,阿姐你快坐着吧,哀家这也是为你调教未来的儿媳妇!”
谢氏眼看容枝枝都出去了。
心乱如麻,便是从地上起身,冲出去要亲自阻拦。
太后见姐姐如此,脸色更难看了。
吩咐道:“拦住世子妃,莫要叫她捣乱!”
宫婢们:“是!”
容枝枝跪在雪地中,眼看着宫婢拎着冷水过来,而谢氏想上来阻拦,被人拉住。
谢氏的眼底都是歉意,有些急切地道:“枝枝,我真的不想如此的,我真的……”
她急得眼眶都红了。
她自认自己虽然势利了一些,自私了一些,但绝称不上恶毒。
今日若是容枝枝在这里出事,她自己良心过不去,而且回去了,也无法与婆母和儿子交代。
她肠子都快悔青了!
容枝枝看了谢氏一眼,知道对方现下是真心想帮自己,可她到底没说什么宽慰的话,毕竟自己眼下的处境,也都是谢氏一力造成的不是吗?
朝夕上前两步,要去拦那桶冰水。
太后宫中的婢女好似知道她想做什么,冷笑着看她一眼:“你想做什么?太后下令,你这贱婢难道想挡?岂不知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莫说只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臭丫头,便是武林高手在这儿,阻拦太后行刑,也是死罪!”
容枝枝也立刻看了朝夕一眼,冲着她摇摇头。
便是父亲在此,都不能踢开那桶水,只能跪着求太后收回成命,何况只是朝夕。
朝夕清醒过来,也明白自己若是真的冲上去阻拦,跟太后宫里的宫婢厮打在一起,太后还能说他们容家是不是有反心,如此更是害了姑娘!
便只能红着眼眶,在边上看着,一语不发,拳头也攥得死紧。
一大桶冰水被高高举起。
容枝枝闭上眼,等着冰凉的水,从头顶漫下来。
却不想,哗啦啦的水声过后。
没等到意料之中的寒意,却是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护在怀中,却是沈砚书及时赶到,替她扛下了这桶冰水。
容枝枝一时愕然,当日在齐家,他为她挡剑,今日他又……
水桶落地的声音,伴随着宫婢的惊呼:“相爷!这……”
永安帝的脸色也青了:“相父!”
见着冰水从他俊美的脸上滑下来,只一瞬,他脸色便冻得发白,容枝枝不觉眼眶有些发热,也不知是感动,还是见着他如此而心疼。
而沈砚书见着她眼眶微红,以为她是吓到了。
轻声道:“不怕,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