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桌上静静摆放的钥匙,许久才抬头:“就这么简单?”
“昂,就这么简单,”说着,她纤细的手指又在面前的车钥匙上敲了敲,“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决定了吗?”
我接过钥匙,笑着:“一晚司机,换一个情报,怎么看我都不亏。”
“那走吧,”倪雪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这几天累死了,难得早下班还遇上你们。”
“车呢?没开过来?”
“停公司楼下了,这儿不好停车。”
……
坐进那台熟悉的帕拉梅拉,真皮座椅的触感让我恍惚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在调好座椅和后视镜后,我才朝副驾驶的倪雪问道:“你家地址在哪,我开个导航。”
“侨鑫汇悦台。”
“哪?”听到这个地名,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抬高几度。
这不能怪我一惊一乍,而是这个楼盘完全可以算是广州豪宅代表之一。我用我自己的见识想了很多楼盘名,可在这个楼盘面前,却犹如萤火见皓月般渺小。
“喏,这里。”
正当我还处于愣神中时,倪雪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见此,我朝她摆摆手:“得了,那个地方还用什么导航,沿着珠江边走就能见到了。”
“这么清楚?”
“广州的‘汤臣一品’,能不清楚嘛。”我回着话,同时一脚油门踩下。
车窗外的霓虹开始流动,我却觉得眼前发晕。六百块的城中村隔断间,两千多一晚的瑰丽酒店,二十多万一平的豪宅……这世界终究还是太过于梦幻。
琶洲距离侨鑫汇悦台并不算远,大约40分钟后,我将车子稳稳地停在对应的车位,车厢里一时安静得只剩下空调的细微风声。
我松开方向盘,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任务完成,该兑现报酬了吧?”
倪雪没立刻回答,只是侧过脸看我。顶灯的昏暗光线落在她睫毛上,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明亮。我迎着她的视线,没躲,但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快了一拍。
“急什么?”她轻轻解开安全带,“来都来了,不上去坐坐?”
我笑了一声,朝车窗外抬了抬下巴:“算了吧,你这小区太吓人了,我怕待久了世界观彻底崩塌,得赶紧去吃碗猪脚饭压压惊。”
她挑眉:“那倒还是我的失策咯?”
“非也非也,”我摊手,“只是我肚子忽然有些饿,正好想试试这种级别的楼盘边上的猪脚饭是不是也别具风味。”
她没接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问:“你明明最怕麻烦,胡文雪的事跟你又没关系,为什么非要掺和?”
我耸耸肩:“性质不一样。”
“哪不一样?”
“陈子言是我朋友,”我语气很淡,但没犹豫,“既然撞上了,总不能装没看见。”
倪雪盯着我,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所以,我当初身边没人请你去当助理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嘛?”
“我哪里有那实力,”我苦笑着,“我们既然是朋友,那我又怎么会好意思拖你的后腿。”
“你这是歪理。”
“歪理就歪理吧,”我并不想过多谈及这个话题,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们是不是该说说胡文雪改革的事情。”
闻言,倪雪看了看我,又张了张嘴,似乎还有着什么话没说出口。可最后,也只是一声轻叹:“据我所知,他们公司内部并不像表面的那么团结,又或者是她当年操之过急,导致自己的权力并不足以支持她着重的策划部。”
我不解:“可他们部门的成绩并不算差,甚至算得上领头羊。”
“然后呢?”她轻笑着,“这和改革有什么必然联系吗,知道什么叫‘劣币驱逐良币’吗?”
“……”
“十八世纪英国商船,”她指尖微微敲击面前的饰板,“水手发现柠檬能治坏血病后,船长们反而抵制——因为柠檬比传统酸菜贵十倍。”
“在这里,可没多少人喜欢不听话的下属,哪怕他有能力。”
倪雪的这番话让我陷入沉默。良久,我才开口:“所以,你帮陈子言,到底图什么?按他的说法,维棠的策划部水平远超他们,你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从外面挖人。”
倪雪忽然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好像……没必要和你解释这个问题吧。”
空气凝滞了一秒。就在我以为话题到此为止时,她忽然松了肩膀,像是妥协般叹了口气:“但既然你非要知道……”
她的目光落向远处,某个看不见的点:“陈子言的履历不错,但放在维棠,顶多算中等。”顿了顿,“我看中的,是他和夏清河的关系。”
“那你之前……”
“我当时并不清楚你和夏清河的关系,”说着,倪雪眼里布上一层幽怨,“直到我看到了一家商城的策划案,又在其中看到了我和你提及的一些理念。”
望着面前似乎在耍小脾气的倪雪,我挠挠头,无辜道:“我当时也不清楚你是维棠的cEo啊。”
“真的?”倪雪朝我凑近了些,满脸质疑。
我赶忙伸出手指,正想开口却被她用手一把捂住:“得了得了,我信了我信了,别天天动不动就发誓,你不是喜欢财神爷嘛,就不怕他老人家听多了耳朵起茧啊。”
倪雪指尖残留的护手霜香气萦绕在鼻尖,是种我叫不出名的味道。这种香气让我想起大学图书馆的旧书——明明该是沉静的木质调,却在翻页时惊起细微的甜香。
女生的气息总是这样矛盾,像她们若即若离的裙摆,你以为抓住了,其实只是掠过了空气。
感受着脸上的清香逐渐消散,不知怎么的,我似乎还有些不舍?
打消掉这个可怕的念头后,我说道:“今晚谢谢你了,至于你说的那些,我会和陈子言说,然后让他转达夏清河,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不过既然你有这想法,那我相信胡文雪也一样,我可不觉得她会放夏清河离开。”
“知道为什么选帕拉梅拉吗?”没等我回答她便自答,同时伸手敲了敲仪表盘的位置,“因为它够稳,但必要时……也能飙到240码。”
“呵,”我推开车门,最后看了一眼倪雪,“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