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穿旗袍行动不便,江时愿已经提前换回了那身黑色洋装。
她在夜色中压低帽檐,快步前行。
左手攥紧珍珠手袋,右手稳稳执枪,防备着那几个任务失败的军统特务四处搜寻漏网之鱼。
虽然原主之前已经执行过好多次任务,甚至手上的人命都难以计数。
但穿越过来的她还是第一次亲身参与,心脏紧张得砰砰乱跳。
她猫腰在小弄堂里四处搜寻,昏暗的月光下,每一处阴影都仿佛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方兰笙,你在哪儿?”
江时愿压低声音,焦急地呼唤着,却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空荡荡的弄堂里回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时愿的内心越来越焦灼,她仿佛都能感觉到太阳穴的血管突突跳动。
她咬了咬牙,必须尽快找到方兰笙,否则他将有生命危险。
借着里弄微弱的光线,她沉下心来仔细搜寻那些不起眼的角落,一个杂乱的废品堆映入眼帘。
江时愿联想到方兰笙之前捡拾废品的形象,突然福至心灵,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废品堆。
“方兰笙……”她压低声音,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却无人回应。
这时,几只硕大的老鼠被她惊扰,慌乱地逃窜而出。
江时愿吓得差点尖叫出声,而后平复了下心情,好似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鼓起勇气,拨开挡在前面的几块破纸板。
下一刻,眼前的场景让她顿时愣住了。
方兰笙倚靠在废品堆处,面如死灰,整条右臂都被鲜血染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江时愿的心脏猛然一揪,立刻冲了过去,在方兰笙身边蹲下。
“方兰笙,你怎么样?你一定要坚持住!”江时愿的声音微微颤抖,她伸手探了探方兰笙的鼻息,还好,还活着!
顾不上多想,江时愿赶紧打开随身携带的珍珠手袋,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医用物品,为方兰笙进行简单的止血和包扎。
“该死,子弹必须取出来!”江时愿看着方兰笙手臂上渐渐往外渗血的纱布,眉头紧锁。
她知道,以现在方兰笙失血过多昏迷的情况,必须尽快找一个安全且明亮的地方,进行取弹手术。
可是,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挪不动昏迷状态的方兰笙。
这该如何是好?
江时愿心急如焚,就在她一筹莫展,焦急地四下张望之际,发现弄堂不远处的昏暗路灯下,坐着一个熟悉的拉着黄包车的身影。
是老黄!
江时愿顿时眼前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她知道时间紧迫,人命关天,于是决定赌一把。
赌老黄是一名潜伏在军统的地下党同志,怀揣一颗红心!
江时愿咬了咬牙,快步跑过去找老黄求助。
老黄突然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以为是方兰笙来了。
结果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白天刚和他接过头的“神农”江时愿,顿时愣了神。
“江……江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老黄惊讶地问道。
“来不及解释了,救人要紧!”江时愿一把抓住老黄的胳膊,语气急促地说道。
老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时愿连人带车,一起拉着往废品堆那里赶。
“方老板右臂中弹,失血过多,目前有生命危险,需要尽快转移,进行取弹手术!”江时愿一边跑一边解释道。
老黄一听是“桃花扇”同志出事了,心猛地一沉。
但看到江时愿那焦灼的神情,也知道事急从权,便没有多问,跟着她来到了废品堆旁。
“这……”老黄看着倒在地上的方兰笙,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黄,现在不是答疑解惑的时候,咱们先把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再说!”江时愿催促道。
老黄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和江时愿一起,迅速将方兰笙架到了黄包车上。
江时愿也跨步而上,不嫌弃方兰笙身上的血污和灰尘,牢牢将他护在怀里,以免颠簸到伤口。
“老黄,辛苦你了,咱们赶快离开这里!”
“好,你们坐稳了!”
老黄立刻施展了夸父逐日的腿脚功夫,拉着二人穿梭在小弄堂里,很快便进入安全区域。
不管江时愿是以何种身份、何种立场来帮助方兰笙的,老黄都只能选择暂时相信她。
毕竟方兰笙的枪伤,不能通过正规医院和诊所的渠道去医治。
由江时愿这个留洋归来的西医来做取弹手术,是当前的最佳选择。
夜风沁凉,月色如水。
老黄和江时愿都各怀心事,一路无言。
在老黄的脑海里,此刻回想起今天傍晚发生的一幕。
大约晚上六点左右,老黄像每月约定的那样,提前在食街巷口假装趴活儿。
实则在等桃花扇同志,向他传递每月收集的一些军政要员的情报。
今日因为上午江时愿那一场“不出嫁就出殡”的逼婚闹剧,导致方兰笙演出时间延后了一个多小时,所以他尚未来得及回兰沪戏行取情报,便直接过来了。
往常方兰笙没有情报传递之时,就会直接忽略老黄,径直在他身前走过。
可他这回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什么,便弯下腰,假装系鞋带。
就在这时,方兰笙趁机在脚边用小石子画了一个特殊的标记。
那是只有他们两人才能看懂的标记。
其实,方兰笙那时也不知道自己今日面临的具体是什么任务,要在什么时间执行。
但既然是组织委派的紧急任务,那必定是时间紧任务重,危险性比较高。
所以他临时起意给老黄留了标记,想让老黄到时候拉车接应自己,留条撤离的后路。
于是方兰笙前脚刚走,老黄就一边啃着饼一边上前查看。
那标记的意思是:今晚在老地方接应。
而老地方,指的就是小食街旁的那条小弄堂。
由于标记没有体现几点钟接应,证明方兰笙自己也不确定。
所以老黄为了稳妥起见,立刻就拉着车去小弄堂等他。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一点半。
老黄回头看了眼靠在江时愿怀里,依旧昏迷不醒的方兰笙,心里七上八下。
但同时,他也不得不敬佩起桃花扇同志的未雨绸缪。
若是今日,方兰笙没给自己留老黄这条安全撤离的路,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