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淮走出屋子,见院中有人影晃动,以为是小寒,有点诧异他今日起得早,瞥了眼没有过多理会,抬脚便要往隔壁书房而去,耳边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牛娃多谢宋老爷救命之恩。”
宋清淮见是他,脚步顿了顿,温声询问:“怎么起来了,伤势如何?”
牛娃来到宋清淮跟前,砰的一声膝盖着地,‘咚咚咚’的额头触地,“多谢宋老爷关心,小人无以为报,给您磕几个响头,待小人有能力之时,一定会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牛娃的动作太快,宋清淮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磕完头,话还没说完,回过神来的宋清淮,连忙将人扶起来,“快起来,举手之劳,无需放在心上。”
自从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宋清淮对待一切事物,带着感恩之心,若非老天眷顾,他如何会有儿子。
所以遇到能帮的事,都会出手帮一把,与人为善,于己为善。
“谢谢宋老爷。”牛娃再次道谢,方才起身。
宋清淮看着眼前的少年心思百转,送佛送到西,既然救了,便没打算撒手不管,于是问:“听说你家里只剩你一人,往后有何打算?”
被问及以后,牛娃挺直胸膛,大声说出自己想法,“小人打算参军,去镇国将军麾下挣功勋。”
这是他能想到,且唯一能实现的出路,穷人想要出人头地,只有读书和参军,读书费银钱,对于家徒四壁的他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加入奴籍更不可能,思来想去,只有这一条出路,反正已经这样,大不了就是死。
而军中,只要不怕死,就没有打不倒的敌人,这也是他为自己选的路,不成功便成仁。
宋清淮看眼前少年,疑惑道:“参军需得满十五,你还未到吧?”
牛娃抿了抿唇,“小人来年刚好十五岁。”
原谅他撒谎骗了恩人,村子是回不去了,那帮人既然想要他死,便不可能放过他,只可惜杀害娘的凶手还没确认,不过他已经查到,那天到过他家的熊氏、江氏和朱氏,凶手就是其中之一。
宋老爷救了他,而他身上背负着深仇大恨,不好赖在恩人家里,若他在京城的消息传回村里,肯定会给恩人带来祸患,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宋清淮挑了挑眉,没想到瞧着瘦巴巴的少年,竟有十五岁,不过想到他家里的情况,心下了然。
望着少年坚定的眼神,心下微动,瞥了眼他干瘦的身板,“既如此,接下来将身子养好,若想在战场上活下来,强健的体魄必不可少。”
牛娃作揖道:“多谢宋老爷提点。”
宋清淮听说牛娃家里剩他一人,怜他孤苦,打算将人留在身边,多张吃饭的嘴而已,没想到随口一问,少年有自己的想法。
只要在战场上活下来,以他的聪明劲,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
十二岁的少年,在平平无奇的清晨,做出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谈话结束,宋清淮瞥了眼干净的院子,摆了摆手,“别扫了,回屋休息,养好身体才是关键。”
牛娃捏着衣摆,想说他的伤已经好了,却在对方关切的眼神中,贪恋这片刻的关怀,到了嘴边的话,生生被他咽下。
乖乖应下,“好。”
大人都喜欢听话的小孩,尽管他已经不是小孩,然,对父亲没什印象的牛娃,下意识将宋清淮当成父亲般依赖。
苏白英得知牛娃的打算,沉默良久,终是叹了一口气,世道艰难,好在牛娃是个男孩,还有参军这条路可走,若是女子之身,落得如此境地,往后的日子难以想象。
十天后,牛娃谢过宋清淮夫妇的挽留,趁夜回到村里,拿着破衣烂裳,躲入山中他的秘密之地,打算就这样凑合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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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之际,宋清淮脚步匆匆走进家门。
苏白英听到动静,上前将他的大氅解下,放置一边,给他倒了杯茶,“夫君,怎的如此急切?”
宋清淮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温度适宜,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
想到那张莫名其妙出现在书本中的纸条,宋清淮隐隐有些不安,叮嘱道:“娘子,最近京城怕是不太平,无事待在家里不要外出。”
苏白英心里一惊,忙问:“出了何事?”
宋清淮指了指上头,小声道:“冬猎场出事,那位不太好,怕是撑不了多久。”
那位若是真的不行,京城怕是要乱一段时间,尚未立太子,皇子们忙着争夺那个位置,朝廷官员忙着站队,届时是城内无人管束,一些心术不正之人,定会趁乱搞事。
苏白英沉默半晌,“世事无常,尚未立太子,那...”
纵使她懂得不多,也知道那个位置有多抢手,但凡有点野心的人,都不可能放手。
一场恶战少不了,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成为最终赢家。
普通人家为了几亩田地,兄弟间都会生出嫌隙,更何况是皇家。
宋清淮揉了揉额角,“所以说要注意一些,家中还要买些白布,以备不时之需。”
苏白英唏嘘过后,也不再关注,他们只是一个小人物,只要待在家里,静等事情落定后。
她比较好奇的是消息来源,“如此隐秘之事,夫君怎会知道?”
“有人将纸条放在为夫书本里。”
苏白英想了想,“应是欧阳公子放的,咱们在京城只认识他一人,夫君见过他吗?”
“没有,他如今怕是分身乏术。”宋清淮摇了摇头。
来京城这么久,他有特意打听过,欧阳兄已是大理寺少卿,手中握有实权,背靠国公府,更是皇子们拉拢的对象。
用这种方式提醒他,而不是光明正大的约他见面,便可知晓他有多谨慎。
苏白英想起史记里提到过夺嫡之战,踩着兄弟上位的帝王,情不自禁的打了哆嗦,“学堂会休课吗?墨云居士怎么说?”
宋清淮摇了摇头,“居士那边不清楚,消息尚未传开,官学里平静如常,为夫自是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