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青渝从六漠斋出来,就立即去了清惠庵,公子已经通知他庵外的林子里有侍卫,以他的轻功,很轻易就躲开了。他轻轻落在顾若影窗下,未出声顾若影已听到有人来。她侧身站在窗边,短剑已握在手中。
“王妃。”青渝在窗下轻轻唤道。
“谁?”顾若影问,他声音太低,无法听清来人是谁。
“我是青渝。”青渝快速地答道。
顾若影打开窗,就见一道黑色身影跃进了窗来,顾若影短剑未离手,只是将双手背在了身后。看到来人,确是青渝。
“谁让你来的?”顾若影谁都不信,何况是这么个不熟的人,如果是昫王派人,一定不会是他,顾若影一时王府,昫王就给她讲过,哪些人是一定可信的,例如凝寒,如果真是出事送信,也决不可能是他。所以顾若影问是谁让他来的。
“我自己来的。”青渝拱手行礼。
“山下人绕过了?”顾若影不放心地问。
“绕过了,小人虽武功不行,但轻功您绝对放心。”青渝有些得意地答。
顾若影点点头,又问:“你为何事而来?”
“给您……送些消息。”青渝走近了一步道。
顾若影手在背后将短剑塞回袖中,坐到桌边,看青渝的样子,有很长而秘密的话要讲。
“昫王府大乱了。”青渝轻吐出一句。
顾若影听到这里,眼色一凛,她制止了青渝往下讲,而是走到门口,青渝忙退到阴影里。
“灼瑶,我的耳环不见了,你帮找找?”顾若影在门口叫道,顺便看了一眼院子,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灼瑶听到这句话,已经飞似地出了自己的房间,来到了顾若影门口。顾若影朝她看一眼,就见她又说道:“般嫦、洵美,快来帮忙,主人耳环找不到了。”几人立即以最快的速度都来到了顾若影的房间。
这是几人的暗号,如果说到耳环,那便是出事了,因为顾若影根本没有耳洞,从不戴耳环。
灼瑶一进屋子已经发现还有一个男子在,短刀已经搁到了他的脖子之上。
“灼瑶,放下刀,是青渝,他是来送信的。”顾若影坐回桌子。
“怎么昫王让你送信?”洵美先问了。
“不是殿下,殿下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回府了,听说一直住在宫里。”青渝看大家全不信任于他,脸色也是很难看。他其实不太知道这群女子之前的生活,信任对于她们是非常奢侈的事情。
“怎么乱了?”顾若影问,不管信不信,先听听看。
“王妃听了,切不可着急。”青渝似乎有些紧张。
“王上下了旨,给殿下指了一位正妃,一位侧妃,今日下午两位已经按照王上的要求先住进府里来了,三日后将会在府里行礼。”青渝讲得十分清楚,他紧张地看着顾若影。
顾若影冷笑一声。
“王上的旨,你如何知道的?”
“宣旨那时我正在前院,就跪在温总管身后。”青渝忙答。
“那你应该好好伺奉新主,为何要来为我报信?报了我只能恭喜殿下,等一月之期到了,再去拜见。”顾若影笑道。
“本也应该是这样,主人家的事情我们做下人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主家对我不薄,有些事我看不下去。”青渝非常气愤。
“出了何事,你说。”顾若影问。
“那正妃娘娘一来,就开始整顿府里的规矩,还将您的东西都扔了出来,胡乱地放到侧院里。家里的下人都受您的恩惠,十分不愿,她就喊打喊杀,还把温总管也给打了。冥药先生更与他们起了冲突,玄玉先生又去帮忙,现在两人已经都被关了起来。我正好在门口,就赶紧出来找您了。”青渝一口气把家里的情况都讲了出来。
大家都一脸惊愕。
“殿下呢?不管吗?”般嫦急切地问。
青渝摇摇头,不知是不管还是不知道的意思。
顾若影将桌上的茶杯酒壶全部扫到地上,碎了一地。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洵美到门口问:“谁啊!”
“清敬。”清敬在门口回答。
顾若影对青渝看了一眼,青渝立即翻了窗出去。又朝洵美抬了下下巴。
洵美打开门,正想说话,就见清敬自己走了进来,并且关上了门。
“师太,您找我何事?”顾若影在中厅给她让了座。
“昫王府的今日的事我也听说了,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清敬本就不是一般的老妇,她能一直跟着先王后就说明她不是一般人,“刚才看到那小伙悄悄进庵,想必是来通知您了。”
“他走了,师太不必担心,绕开了守卫的,没有被发现。”顾若影怕她担心受到连累。
清敬摇摇头道:“我不是怕受牵连,我是想对你说,你去吧,不用顾忌我们。若是先王后,应该也会与你一样的选择。还有很多人要依靠你,而我们,你不用担心,先王后的牌位也不是白摆在这里的,王后她还得叫我一声姑姑,她动不了我。”
顾若影看着清敬骄傲的神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她对师太跪下拜道:“多谢师太成全。如若遭到责罚,请一定将所有罪责都归于我身上。”
清敬来扶起她,仍是那副慈祥的笑容道:“快去吧!温老头子那身子骨,我怕他经不了几板子。”
原来是温悲岩的老相识。
“昫王待温总管比父王还要情重,我一定护他周全。”顾若影边答边再欠了欠身,就走出了房门。
“王妃,跟我走。”不知何时,青渝已经出现在她身边。
顾若影点点头,他既能平平安安进来,那也就带她们平平安安出去。四人跟着青渝沿着林边步行前进,忽而在林中,忽而在林外,时而在地上,时而在树上。几人都是轻功高手,果然成功绕开了林中与林外王后留守的人马。
顾若影脸色有些苍白难看,长这么大除了伤,还确是没有病过。听到青渝说昫王一直在宫里,对他的安全也是放了心。
几人转眼就出了清惠庵的林子,到了曦晨镇上。他们也不敢走正街,只能沿着侧巷七弯八拐地走,好在青渝对曦晨镇十分熟悉。
突然,顾若影做了个让大家停下的手势。
“出来吧!”顾若影转身对巷道里的阴影说道。见她如此说,灼瑶已经站到她的身前。
没想到的是,从阴影里走出的竟是一身白衣的无衣。
“你怎么在这里?”灼瑶惊奇地问。
“跟了有一会儿了。”顾若影说,见他一直跟着也没有动作,就想等到王城前再看情况,没想到是无衣。
“我本是想去清惠庵见你,没想就看到你们来了。”无衣走过来对灼瑶道。灼瑶见他身上的衣服雪白,平平整整,自己送的短刀挂在他的腰左侧,而右侧则又佩回了长剑。
“你莫不是听到昫王府有变,也来送信?”顾若影在灼瑶身后笑道。
“正是。”无衣简单地答。
“你有心了。那为何刚才不现身,非常等到我揪出你来。”顾若影谢道。
“我……”无衣这下反而是有些说不出口,“我怕灼瑶不悦,就想远远跟着,看能不能帮上忙。”
顾若影笑了笑,道:“你就在这里等吧。”
她准备进王城,入了夜,王城的城门已经关闭了,除非有王令、军令或是几位王本人,才能进去。顾若影本也是可以的,但是她不想走城门,因为那样,王后知道得会更快,她还是选择了翻过去,她清楚地记得王城换防与巡逻的时辰,这点小事难不倒她。
“曜国,不能待了。我终将如一朵雪,被寒风吹着到处去,就算是化掉了也落不到谁的手心。我待在他的身边,他便不得安宁;待在昫王身边,昫王也便不得安宁。想来想去,应该是我的原因。我可能本就不是一个好的存在。”顾若影站在城墙下,轻轻对自己说道,眼红了,心也痛得纠在一起,脸色更难看了。现在的她就希望能与昫王一起,过普通人的生活,再不受这世事烦扰。但是,他不是普通人,昫王也不是普通人,她,同样不是普通人。
“主人,你不是!都是那些人不好。见不得他好,见不得昫王好,更见不得你好。”灼瑶听顾若影这么说,很心疼。
“走吧!”顾若影声音冷下来,心也冷静下来。
无衣决定听顾若影的,就在这里等她们。他听懂了顾若影的意思,她去意已决。她去哪里,灼瑶就会去哪里,而他,也会随她们而去。哪怕只能是远远地看着。他拉住灼瑶地手臂,轻声道:“小心点。”接着,就将她送的短刀取下递给她。他知道那是她用顺手的武器。
灼瑶没有挣开,而是朝他点了点头,又将刀推回给无衣。
“我有。”她的腰上还有一把新的短刀,与他手中那把是一对。说完,人就已经跟上顾若影飞上了墙,跃了过去。
王城中本就没有多少闲杂人等,所以静到中死城不一般。但是天还不晚,各府里都还亮着星星灯火。
昫王府更是灯火通明,严夙心吃了晚饭,还在宅子里忙着,俨然她就是女主人一样。也对,从品位来讲,她现在还是真这昫王府的女主人。
般嫦上前去拍门,门里人应着来开,一打开门就见到般嫦,和站在台阶下的顾若影。他就忍不住鼻子一酸,哭了出来,边哭边朝里面喊:“王妃回来啦!王妃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