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璀手中握着从曜国来的信,每隔一段时间,他留在曜国的隐卫便会传信于他,其他什么都不讲,只讲顾若影在曜国的情况。这条线萧玴也是不知道的,只有他与隐卫知晓。
之前暝郡王的人在烨国探听顾若影与身边人的消息,被他按下了一批,但是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将部分消息带了回来。据他所知,好在只是带走了灼瑶的部分情报,顾若影本就一直隐着,很多关于她的事都已经被擦除了。当时,封顾若影为郡主后,为了防止曜国的有心之人探查到她的情况,萧璀已经做了很多动作,尽量减少对她的影响。
这回动用了月家的人,他也早就知晓了。好在是揽月阁月冷河的自己人,月相并不知道。揽月阁现在全全交由月冷河管理,月相一心理政,也不再管月家的事。
他叹着气,自言自语:“就是不能安安静静地生活啊……”
上次收到信,是在佐坤上战场大杀四方,他知道顾若影多多少少也是为了烨国,能杀彗绝主帅,对于曜、烨两国都是好事;第二次是行大礼,看样子也是出尽风头;第三次是围猎,听说是猎了头黑豹,也是只有她才能办到了,那侍卫绘声绘色的描述,惊为天人,他也是能想像到的;第四次,便是动用月家人查证暝郡王之事;当时收到这信他就知道不好,接下来肯定会出事;没想到没过几日便收到了这第五封,仍是惊心动魄,好在有惊无险,信中还说到了隽王与昫王打架的事情,虽未多讲,但是萧璀仍感到意外。萧玴已娶了星宓,还以为放下了,没想到,再见到也是无法释怀。
是啊!怎么能轻易忘记呢!就像人人都以为他已经放下了一样,以为他心冷如石,心狠如刀,拿顾若影去换取利益。他自己都不曾放下一刻,又如何要求萧玴说放下就放下呢。
这些信,他都一一收好在锦盒里,无人时,就拿出来再细细地看,就仿佛人在她身旁一样。想像着她的笑容或是冷脸,耳畔传来她的欢笑或是狠话,眼前是她身着赤衣的倩影,听说,自从去了曜国便再没有穿过一次紫衣,除了那次去找暝郡王报仇。
这隐卫不是只识武功的侍卫,也不是送嫁队伍中的隐卫之一,而是许多年前,萧璀便埋在曜国的隐卫之一,人数非常少,却已深深隐入到曜国人中,若不启用,便是个普通的曜国人。这些人中,萧璀为了顾若影也才启用了这一人,为了保证安全与保密,萧璀命令这人没有守卫职责,也就是说即使顾若影要死,这人也不必站出来守护,这人只负责记录、传递与她有关的信。
守护,就交给昫王吧,他能豁出一切去护着她。
信由月家的情报网送,当成情报一样运送,速度极快,保密性极强,如遇事,也会如其他情报一样,立即被销毁。送到烨都后,由宇凰或凤漓每次都以不同的方式接头取回。在曜国的月家人也没有见过这位送信的隐卫,只知道是烨王的人,为了保证安全,他们也不会去打听,也不知道这些信是有何用,只知道当成重要情报处理。
萧璀几次让宇凰去找小汜,让他进宫,想与他见一面,但是小汜都拒绝了。小汜回话说:“若是王上有事找,便去。若是主上找,便不去,因为主上已经弃了他们,再没有主上了。”
小汜与宇凰、凤漓也曾一起出生入死,本亲如兄弟,现在也是冷脸相对。以前如此亲密的人,如今形同陌路。
那日,听萧玴说冥药会与随队一起去曜国,所以萧璀去冥药的药炉找他。冥药连门都未开,在门内说:“承诺了那丫头要保你的命,若是快死了,再来见吧!其他的情况,就不必见了,病了,也不会医的。”
“我将‘沉欢’留给你,你随身带着,以便不时之需。”萧璀心里难过,说话声音更低沉了。
没想到冥药却不要,说:“我要去曜都留在她身边,也许不会回来了。你得罪这许多人,说不定哪天就要死了,你还是留着准备自救吧。你想把‘沉欢’留给她用,我不会让她有这个机会用的。”
萧璀不再说什么,他说不出什么,他负了她,则是负了所有这些惜她之人。他将“沉欢”留在药炉的台阶上,便走了。冥药等他走了再开门,见那药在台阶上,只能拿起来放进怀里。说实话,萧璀如何能用来自救,除了冥药,没有人会用这“沉欢”,他去了曜都,这药就是块废药了。
萧璀也去看过子归两回,可是每次看到他的眉眼,又看到无间的眉眼,他们都有着与她相似的容颜,见了更是伤神,回去心都要疼上好几天。以后,便也不再想见了。
他本想着带些东西给她,但是,他能想到的,萧玴也会备下,自己再备些特别的,只怕是昫王会生疑,又会扰了她,便也再不想这事。
倒是乐安,准备了好些东西要让萧玴给带去,她请萧璀去瞧了瞧。萧璀一看,有两匹上好的雪狐皮毛,一匹是她爱的雪色,一匹是银灰,看样子银灰的是送给昫王。
“曜都冬日远不如凌霜山冷,也不如凌霜山长,怕是要嫌热了。”萧璀摸着那皮毛轻声道。
“听说,也会下雪也会冰冻,甚至比烨都还要冷些,也用得上。”乐安笑道。
他想起与她在冬日的样子,两人都披着雪狐皮毛的雪披,走在大雪中,雪越大越欢喜,雪踩得越响就越欢喜,这笑便是在他面前最为肆意的时候了。但是在昫王面前,她日日时时刻刻都是如此肆意。
萧璀陷入思念之中,不再说话。乐安就静静陪着,不发出一点声音,直到隔壁传来婴孩的哭声,乐安就便再也顾不得萧璀,去看孩子去了。如今,这孩子已是乐安的全部。
除了看孩子,萧璀再没有踏入这后宫一步,没有在任何一宫里留宿,吃住全部在珣明殿里。
看到萧玴出发,自己的内心也是多么渴望,如果是自己去,那该有多好,见上一见,也是好的啊!
萧璀正坐在大殿里想心事,就有人通报说“隽王到了。”
萧玴一路没有作任何停留,马不停蹄地赶回烨都,一到烨都连府都没有回,就先来了长青殿见萧璀。
“一路辛苦,可还顺利。”萧璀亲自上前扶起萧玴。
“顺利,都办好了,商定好的事情都在这里。”萧玴呈上议书。
萧璀打开来,细细地看,各项事务,各项细节都甚好。
“好!你就依着去办吧!我觉得修路这个甚好。对将来非常有利。”萧璀对这条觉得最为感兴趣。
“主要是为了她,说是想她能一路骑着马回烨都探亲。”萧玴自嘲地笑笑。
“想必是去的时候吃了不少苦。”萧璀听到这话,倒是不觉得吃惊。
“路确实难走,运矿石过山也会有所损耗,修路是最好的方式。”萧玴已然冷静下来,一心只想着矿的事,“这次我回来已带回了一批,匠人也带了回来,可以着手开始了。”
“好!这样对彗绝也能加快步伐。现在正是好时候。”
“是,他也这么认为。”
两人说完了正事,突然有些失语,一个不好问,一个不好先说。
“她……”两人又同时说道。
“她带了礼物给王子们。”说着,萧玴还是先说,说着就让殿外的小清拿了两包东西进来。
萧璀放在桌上,打开其中一包,先是看到一个锦盒,里面有一对金质的小镯子,镶着各色宝石,十分精致,确比烨国的制得好。再有就是好几身衣服,是顾若影亲手制的,一看那纹饰,他的眼眶就红了,每件衣上都绣着他最爱的云纹,有些是金线有些是银线有些是彩线。两个包里东西是一样的。
“还有……其他……吗?”萧璀也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
就见萧玴从怀里掏出个锦袋,递给了他,然后行了礼就先退下了。
萧璀退到里间,宇凰替他关了门。他坐在榻上,良久都不敢低下头看手中的东西。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低头细看那个锦袋。这应是她自制的,墨色锦布,绣着银色的云纹,针脚平整细致,云纹也绣得逼真,如云涌动,如水流畅。萧璀只见她嗜血搏杀,却不知握剑的手还能握锈花针。
这样,多好啊!不必再握剑,多好啊!
萧璀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两处伤口狠狠地痛了起来,痛得他直不起身子。他颤抖着打开锦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里面是一张小小的、发黄的纸条,上面有一抹赤色。
这是当时佐坤之战,她来求救后,萧璀给她的回信,上面一抹赤色是“麟安”。
“她平安。”萧璀笑了,笑中带泪。
他将纸条卷好放回锦袋中,又将锦袋放到怀里,拿手握了胸前两条毒牙项链,不想放开,眼泪又再一次流了下来。
萧玴回到府里,星宓十分开心,却见他一张冷脸,便不敢再说什么,只默默待在一旁。见他安排人给小汜、月冷渊、半烟等人那里送顾若影带回的信与礼物。一样样细细交代着,就像在办一件公事。
等他忙完,星宓才开了口:“累着了吧,一早听说回来先进宫去了,就给备了吃了,吃一口吧。”
萧玴轻轻推掉星宓抓在他手臂上的手,说:“不吃了。”说完,就进了书房。他在府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度过。
星宓望着他的背影叹口气,让人端了一碗粥,又去敲他的书房门。
听到萧玴应,就进了门去,把粥放在桌上。
“你不必照应我,去休息吧。”萧玴说。
星宓觉得没嫁与他前,他至少还把她当个妹妹,现在是连个妹妹都不如了。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你若这么不喜欢我,为何又要娶我?”星宓没想到他出门这么久,一回来便是这样的冷淡态度。
“见了日思夜想的人,还是如此不开心?”她又道。
萧玴很吃惊地看着她,他没想到星宓也会说出这样的话,答道:“胡说什么,出去吧,我有事要做。”
星宓冷笑一声,心中的念想在这一晚断了。现在在这个隽王府里,能为的只有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