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如梭来的时候，路清明的床边围满了人。
有鉴定机构的专家、精神科的主任医师、司法机关的负责人，还有看守嫌疑人的警察。
路清明的检测结果令人惊叹，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数据曲线，也是他们研究至今最明晰的一份数据。
更绝的是，他们还完整地录下了路清明人格转换的全过程，这对国内乃至全世界精神领域的研究都有巨大的帮助和借鉴。
好不容易越过重重障碍来到床边，段如梭联合现场的警员将研究人员先请了出去，这才有时间观察床上的少年。
为了防止嫌疑人暴动，他的四肢被黑色的束缚带紧紧绑着。
‘路清明’面容沉静，刚刚的喧闹没有引起哪怕一丁点的情绪波动。
嘴角还噙着细微的笑容，似乎心情很是不错。
抛去了那一丝落拓不羁，整个人显得更加瘦弱，像极了刚毕业的初中生。
确实，和早上的路清明一点也不像。
明明几个小时亲自将人送过来，段如梭复杂的敛下眼帘：“又见面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路清明’这才将目光转向身边这位人高马大的警官：“我是路清明啊段sir。”
他笑眯眯地说道：“被哥哥需要着的路清明。”
“你似乎很开心？”
“他第一次看到我，不管是在现实还是梦中我们都见面了，哥哥没有排斥我耶。”
此时的他开心的像一个孩子，段如梭沉默，他们也确实是一个孩子。
“那些人都是你杀的？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会让……”
‘路清明’突然打断了段如梭的话，他歪了歪头：“我们会死吗？”
段如梭一梗。
路清明已满十六周岁，是应当负刑事责任的。
考虑到未成年人犯罪的因素，一定程度会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关于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就是双重人格的判定要更复杂些。
如果能够证明犯罪行为是在其中一个人格状态下实施的，并且该人格状态在犯罪时无法辨别自己的行为是违法的，这可能会对刑事责任的判定产生影响。
这个时候，机构的鉴定结果就相当的重要。
若是鉴定结果表明犯罪行为是在精神错乱的人格状态下实施的，且该状态符合法律规定的精神障碍标准，可能会判定为限制刑事责任能力或者无刑事责任能力。
综合量刑情况，即使考虑到未成年人和精神问题，鉴于杀了好几个人这一极其严重的犯罪后果，刑罚依然会比较严厉。
大概率是无期徒刑或者较长年限的有期徒刑。
段如梭摇了摇头，没有作答，但‘路清明’正如名字一般，心中清明的很，他勾起唇：
“段sir也参观过哥哥住的房子了吧？和监狱的环境比起来又如何？”
“你是故意的？”
“不，我只是报仇而已。”少年弯了弯眉眼：“乱杀人哥哥会不高兴的……”
段如梭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揉了揉眉心。
从未见过这样一个罪犯，将案件所有的进度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他甚至将自己的结局也安排好了。
段如梭怀疑，他们最后能发现影像也是在‘路清明’的计划之下。
比起近智多妖的第二人格，大大咧咧的主人格就显得可爱多了，至少他一眼能看透。
“既然你已经承认了犯罪事实，那就回看守所待着吧。”段如梭无意多说。
他对路清明的感观很复杂，一方面，他对咋咋呼呼的主人格很有好感，身世可怜，是一个乐观努力的小孩。
副人格太过极端，心中永远为他所谓的哥哥倾斜，有着近乎孩童般的天真残忍。
如果不加以管制，未来还会死更多人，对社会的危害太大。
在机构专家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路清明被带回了警局的临时看守所。
在此期间，警方并没有闲下来，他们会继续对犯罪现场进行更深入的勘查，收集更多的证据来印证凶手的供述，进一步完善证据链条。
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同时，案件被移送检察机关进行全面审查，如果证据充分，符合起诉条件，就会向法院提起公诉。
路清明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囚服都已经穿好了。
很明显是春秋款的囚服，蓝灰的外套长裤尺码刚刚好。
路清明新奇地摸了摸，挺好，比他九块九网购的衣服好多了，跟学校七十块一件的差不多。
监室的门是坚固的金属门，小窗口时不时有前来观察在押人员情况的狱警。
床铺是上下铺的形式，沿着墙壁摆放。
他数了数，一间监室能容纳十几名在押人员。
路清明是第一个到达这间监室的人，暂时还没有‘同居室友’。
少年从床上爬起来，四处溜达，发现房间内还有简单的卫生设施，如蹲便器和洗手池。
只不过这些设施都是开放式的，没有隔断，也是为了方便工作人员随时查看。
除了没有隐私和自由之外，条件……好像还不错？
路清明怪异地抽了抽嘴角，想起他那冬冷夏热还漏雨漏风的房子，突然就没那么抵触了。
正逛着，转头就看到段如梭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是……怜爱？
路清明疑惑地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自己刚刚的模样像极了找中介看房子，一举一动都透着愚蠢清澈。
“怎么了警察叔叔？”他睁着大眼睛，双手攀在铁窗上。
叫他警察叔叔，看来是主人格。
段如梭抿了抿唇：“你知不知道这一身意味着什么？”
哦~原来是考验他常识来了！
路清明恍然大悟，早就听说进监狱也有学习课程，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退后几步，摆了个潇洒的pose，指着囚服的前胸口袋、后背、裤边中缝处等位置醒目的蓝白杠杠，自豪的说道：
“我知道！这些条纹叫 “斑马纹”，象征着从黑暗走向光明，从赎罪走向新生。”
紧接着双手插进兜里：“衣兜的条纹寓意着铁门。”
转过身秀了秀不存在的肌肉:“肩背的条纹寓意铁窗。”
随后蹦蹦跳跳，做了两下踢腿动作：“裤缝的寓意着……嗯，什么来着，哦！是锁链！”
段如梭表情愈发得复杂，手掌情不自禁地捂住眼睛。
他突然觉得，不止是精神方面，是不是还要给路清明查查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