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本身就无法真正的为一个陌生人的死悲哀很久。
但是，伏黑惠不一样，在伏黑惠心目中，虎杖是一个善良的好人，善良的好人理应有一个好的结局，而不是年纪轻轻就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虎杖，是他拜托五条悟想想办法保下的人，这才过去多久，他还是没能逃脱死掉的命运。
命运为什么总是对好人这样呢？
津美纪是，虎杖也是。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出云粹将后座的车门打开，让伏黑惠将虎杖悠仁的尸体放进去，又将车门关上。
她拉着伏黑惠的胳膊来到另一边的后车门，再度打开把伏黑惠推上去。
一道车门将空间分割，伏黑惠和已经死掉的虎杖悠仁安静的待在后车座上，雨水顺着他们的头发和衣服滴落，整个车子里都染上了雨水混合着泥土的味道，其中最为特别的是一股铁锈味。
伏黑惠闻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虎杖胸口流出的血，这一瞬间，他再次慌了，伸出两只手去死死地捂在了虎杖胸口那被宿傩掏出的窟窿。
血其实已经不怎么淌了，可是那股子铁锈味却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越来越浓。
出云粹没有立刻上车，她从口袋中掏出烟盒和打火机点上一支烟，直到这支烟抽了近一半后才又掏出手机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
五条悟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轻快，那是让人听到心情就会变好的上扬声线。
“为什么打给我，难道说才分开几个小时你就想我了吗？”
出云粹咬了咬唇，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即便是夏天也很凉。
“悟，”她不知道该怎么平和的将这件事告诉五条悟，可是，不说是不可能的。
这样大的事情，作为一年级的负责人，五条悟有知情权。
出云粹只叫了五条悟的名字，好长时间都没有说出下文，这让五条悟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怎么啦？”走在去咒灵出没的小路上，五条悟把自己这些年干掉的诅咒师或者术师杀手全部想了一遍，他自认为除了伏黑甚尔之外，其他人跟出云粹都没什么关系。
然而，有了上次伏黑甚尔的事情，出云粹给他主动打电话还无法痛痛快快的说出目的后，他就有些担心，总觉得是不是自己又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这一次，跟他想的不一样，五条悟走着走着，在听到出云粹的话时，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出云粹说：“抱歉，悟，我来晚了，虎杖同学，死了。”
步子停在了那条小路上，笑容也在这一瞬间凝固，五条悟足足用了几秒钟才真正的明白了出云粹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早上离开的时候，虎杖还活蹦乱跳的问他回来的时候是否会带土产当做伴手礼，因为自己总是全国各地的飞着做任务，还一度让虎杖很羡慕，说他这是公费旅游。
那孩子还在渴望着早日找到全部的宿傩手指，好让那些未来可能会遭受到那东西危害的人们获得安全。
今天早晨，他才将人拜托给了出云粹，结果现在，自己才刚刚到达目的地，出云粹报丧的电话就跟过来了。
五条悟慢慢的吸了一口气，一切都显得很不真实。
可出云粹的电话又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悟？”电话里传来出云粹担忧的声音，“你还好吧？”
五条悟笑不出来，语调却尽可能的轻快一些，“啊，我没事，我会尽快赶回去。”
出云粹足足抽了两根烟才坐上驾驶座，车子发动前，他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一眼伏黑惠，原本就沉默寡言的少年，此时此刻像被人剥离了灵魂一般，如同一个人偶一样的呆呆的待着。
他的双手沾满了同伴流出来的血，咬紧的牙关昭示着他此刻的隐忍和克制。
出云粹知道在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失去了同伴的感觉，早在出云粹像他这般大年纪的时候就体验过，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那里面还有她的哥哥。
车子行驶在返回高专的路上，出云粹依旧把车子开的飞快，明知道回去后死掉的人也不可能活过来，可她依旧在飞奔。
才答应了五条悟帮他看着这几个孩子，早上被托付，中午就出了事，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虎杖的尸体被存入了停尸间里，他没有家人，直接负责人是还没有回来的五条悟，在五条悟没回来之前，其他人不方便先一步对他的学生做出后续的处理。
伏黑惠自己身上也有伤，但他就跟感受不到似的，一个人呆呆地靠着墙壁站在停尸间的外面。
说起来，他与虎杖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也远没有多么深刻的交情。
在没有进入高专之前，由于五条悟的原因，他就已经跟其他的高专咒术师组队出过任务，这期间也曾遭遇过同伴死亡的事情。
跟过去那些相比，虎杖的死却尤为不同。
这是为什么呢？
就仅仅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同期，他是自己求着五条老师想办法救回来的人吗？
不止吧。
虎杖这是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好人，为什么这样的好人，却总是面临这样的下场？
好人……
伏黑惠突然对这样的好人感到恐惧，总觉得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可能正有另一个好人因为咒灵而丧命。
可他，能力太弱了，根本救不了什么人。
在宫城的那所学校里，如果不是自己的能力太弱，虎杖也不会被迫吃下宿傩的手指，导致如今的局面。
虎杖不是伏黑惠鲨的，伏黑惠却觉得自己有逃脱不了的责任。
如果当初虎杖没有想着救自己，他就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惠。”出云粹的手落在了伏黑惠的肩膀上，伏黑惠的眼珠动了动，扭过头去看她。
出云粹勉强冲他挤出一丝笑容，拉住了他的手腕，“走，去让医生帮你看一下，你的身上也有伤。”
伏黑惠傀儡般的被出云粹拉着走，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期待，就只是那么木然的跟着走。
这一刻，他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疑问，他问出云粹，“为什么有人会想要拯救别人呢？”
听到这个问题，出云粹愣了一下，她发现，这是一个自己回答不了的问题。
两个人走在高专某个建筑物的走廊上，走过一扇又一扇的门，走进昏暗的阴影中。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粹不是很厉害的咒术师吗？”
出云粹笑了一下，有点无奈，“这跟厉不厉害没关系，这跟愿不愿意有关系。”
很显然，出云粹是不愿意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