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的话,顿时又引起一阵骚乱。
是啊,读书可不是只有束修这么简单,真正的大头,是笔墨纸砚,还是常年的消耗品。
这些东西,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够负担的起的。
很多中等之家,就是因为读书科举,将家里本就不多的田地卖了,殊死一搏。
然而,一场豪赌下来,若是没有考中,那便是输的一塌糊涂,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宗主见状,再次沉声喝道。
“你办了官学,给了百姓希望,引起他们无端的欲望,”
“须知,这样也会让他们陷入深渊,让许多百姓有了不该有的妄想,
“你这不是在帮他们,而是在戕害他们!”
庄墨寒闻言,顿时陷入了沉默。
宗泽的观点,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无可反驳。
人有了不该有的欲望,不仅不是好事,反而让自己走上不归路。
这道题,该怎么解?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庄墨寒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
吕子章见状顿时大喜,同时暗赞,宗泽不愧是老学究,一番话下来,打的庄墨寒都自闭了。
其他学子和吃瓜百姓,也陷入了沉思当中。
百姓们不自觉的将自己代入进去,想着若是自己开始读书,能不能承担的起,这种负担。
想到最后,人人皆是一身冷汗。
看向庄墨寒的眼神,都开始不善了起来。
一旁的唐寅见状,不由皱了皱眉,上前两步,轻轻碰了碰庄墨寒,小声提醒道。
“庄师.......!”
庄墨寒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小子,你可有破局之言?”
唐寅闻言,不由扯了扯嘴角。
老庄不会连这个都看不透吧?
就这套理论,还能将你个老家伙给忽悠住了?
给了百姓读书的机会,就是在将他们引上不归路?
什么几把破理论?
后世九年义务教育,了解一下!
唐寅见状,忍不住上前,高声道。
“老小子,你忽悠谁呢?”
“陛下筹办官学,惠及万民,”
“读书是为开智、明理、知礼,又不全是为了科举当官,何来戕害之说?”
庄墨寒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朝着唐寅看去,目光中充满了欣慰。
众人听到这话,也是露出恍然之色。
是啊,读书又不完全是为了科举当官,天赋好的,自然能考中,天赋不好的,读书明理,也就够了。
宗泽的逻辑怪圈,被唐寅一语道破。
现场众人的态度,顿时又产生了变化。
宗泽听到这话,不由脸色一沉。
“你是何人?”
“是何身份,也敢来质疑老夫?”
庄墨寒微微一笑。
“此乃老夫学生,天佑十七年状元郎,唐寅!”
众人顿时露出了然之色。
唐寅的大名,在整个大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官员和商人中,唐寅的钱庄司深入人心。
在百姓中,他农家子的身份,却让他们天然的亲近。
宗泽闻言,却是冷哼一声。
“不过是个趋炎附势之辈,汝助纣为虐,枉陛下点你为状元!”
庄墨寒脸色难看。
“宗兄,唐寅虽是后辈,然,今日只辩圣学、论是非,不论身份地位!”
宗泽听到这话,顿时眯了眯眼睛。
“好,老夫今日就教你什么是圣学!”
宗泽弹了弹长衫,一甩袖子。
“圣人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为道者,非以明民也,将以愚之也。民之难治也,以其智也,”
“依你所言,官学开民智,若是不参与科举,为朝廷尽忠,又有何用?”
“不仅无用,还惹出事端来!”
宗泽话里的意思,与后世的理论有些类似。
百姓开民智,不仅不是好事,反而会使社会产生不稳定因素。
大致的思想就是,百姓开了智,就会有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会破坏社会秩序。
总结下来就是:蠢人好管,蠢人一旦有了文化,就不好管了。
这套理论,愚昧了古代上千年。
唐寅却是对此嗤之以鼻。
社会不稳定的因素,最大的原因是生产力不足,百姓吃不饱,才会生事。
若是吃得饱穿得暖,谁没事吃饱了撑的去搅乱社会?
想到这里,唐寅也弹了弹衣冠,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宗老此言,学生不敢苟同,”
“圣人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非愚民之言也,而是应时而教!”
此言一出,那些百姓顿时晕乎乎的,不明所以,而读书人们却是陷入了沉思。
唐寅这话的意思是:圣人的这句话,不是让你愚弄百姓,而是让你引导百姓。
对于这句名言的释义,宗泽和唐寅大相径庭。
宗泽闻言,不由脸色难看。
“汝小小年纪,便释义圣人之言,何敢?”
唐寅也不怂,微微一笑。
“宗老,研习经典,数十载,又敢言,通解圣人之意?”
宗泽骂唐寅:你小小年纪,你敢曲解圣人之言?
唐寅回怼:你研究圣学几十年,难道就敢说,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
宗泽顿时被唐寅怼的表情一滞。
针锋对麦芒,唐寅丝毫不落下风,顿时让宗泽脸上挂不住了。
宗泽脸现恼怒之色,一甩袖子怒道。
“好好好,今日若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夫定要教天下圣人门徒,一同伐你,教你身败名裂!”
让一个官员,一位读书人身败名裂,这便是士林中最恶毒之言。
庄墨寒顿时皱了皱眉。
“宗兄,不过是辩经论典,汝......着相了!”
宗泽闻言,也不由老脸一红。
刚才真的被唐寅给气到了,自己研究圣学几十年,还被他教训,这才口不择言。
想了想,宗泽又改口道。
“罢了,老夫也不欺你,若是你说不出来,便罢了官学,将年兄等人都给放了,如何?”
庄墨寒闻言,又是微微蹙眉。
宗泽这货,也是鬼的很,看到庄墨寒护着唐寅,又将辩经典,变成了一场赌局。
就在庄墨寒犹豫间,唐寅却是跨前一步,笑道。
“宗老,若是学生说出了所以然,又当如何?”
宗泽闻言,顿时眯了眯眼睛。
“若是你能说服老夫,官学之事,在江浙二省,再无读书人掣肘......!”
唐寅听到这话,顿时眨了眨眼睛。
“宗老乃是名师大儒,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