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听到这话,连忙站起身来,朝着两人一拱手,正要开口。
正堂门口,一名兵丁,走了过来,朝着三人行礼后,说道。
“三位大人,总督大人让你们去公房见他!”
马苏闻言,不由恨恨的瞪了唐寅一眼。
“回来再找你算账!”
说着,快步离去。
王伯安和唐寅对视一眼,苦笑一声,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一路来到庄墨寒的公房。
公房门口是关着的,三人都庄墨寒的徒子徒孙,没那么多讲究,朝着门口的老仆,打了声招呼,便推门走了进去。
进入公房,里面放了好几个火盆,将屋子熏烤的暖暖的。
然而,看到庄墨寒,三人不由一愣。
原本严肃的总督公房,总督大人脱掉了官服官帽,撸着袖子,正在往一个铜锅里倒羊肉。
看到庄墨寒与平日里大相径庭的形象,三人同时扯了扯嘴角。
庄墨寒见三人愣神,不由笑骂一声。
“愣着干什么?”
“快来帮忙啊,这是京城最近兴起的涮羊肉,冬日里吃,最合适不过,”
“今日伯安和唐寅回来,便当是给你们接风洗尘了!”
马苏看到自己的老师这副模样,不由得呐呐说道。
“庄师,府衙重地,如此怕是不好吧?”
“被人知道了,没得弹劾到朝廷去!”
庄墨寒闻言,瞪了他一眼。
“我一向以为,你比伯安脑子要活络,怎的这般死脑筋,”
“老夫已是知天命的年纪,怕什么?”
“读了一辈子书,还不让老夫享受享受?”
王伯安闻言,则是笑道。
“庄师好兴致,伯安便陪您一道!”
说着,也脱下衣帽,上前动手。
庄墨寒见状,不由哈哈一笑。
“伯安出海一趟,倒是看开了不少,不像你师兄,当官之后,越来越死心眼!”
马苏不由得脸上表情一滞,却是不敢回嘴。
庄墨寒朝着两人喝道。
“别站着了,脱了官服官帽,过来吃羊肉,”
“今日只是家宴,休要拘束!”
唐寅闻言,耸了耸肩,老家伙都不怕,自己怕什么?
当下,也学着王伯安脱了衣帽,上前就坐。
马苏见状,也不再顾忌,凑了上去。
庄墨寒似乎很是高兴,让门外的老仆取了酒来。
师徒四人,一边喝酒一边涮羊肉。
只不过,唐寅是辈分最小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给三人倒酒。
看着忙碌着,没吃上几口羊肉的唐寅,马苏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方才的气恼,也烟消云散了。
几杯酒下肚之后,庄墨寒这才让唐寅坐了下来,朝他问道。
“小子,你对吕子章怎么看?”
唐寅闻言,将嘴里的羊肉吸溜吞下去,这才眨了眨眼睛说道。
“不过是一个弃子,庄师何故问上他了?”
庄墨寒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马苏和王伯安,听的一脸莫名其妙。
“小子,吕子章好歹是吏部尚书,怎么就成弃子了?”
庄墨寒摆了摆手,解释道。
“汝二人,虽然聪慧,却是不如唐寅看的明白,”
“吕子章在太后谋逆案中,虽未牵涉其中,但也受到不小的影响,在朝中受人排挤,”
“官学乃是流芳千古的大事,一旦办成,便是青史留名,”
“如此要事,陛下却是给了老夫,朝中不少人都眼红着呢,”
“老夫上任江浙总督后,官学政策,推行下去,才短短数月,便爆发了请愿和弹劾,与朝中的官员,背后推波助澜脱不开干系,”
“陛下派钦差前来,便是向朝中的势力妥协,然而,偏偏派了吕子章过来......!”
马苏闻言,脸上依旧带着迷茫。
“陛下派了吕子章过来,不是看着外面的吗?”
庄墨寒听到这话,不由摇了摇头,指了指唐寅。
“小子,你来说!”
唐寅闻言,扯了扯嘴角,这才说道。
“师伯,吕子章本就不受待见,派他来,便是背锅的,”
“若是官学推行顺利还好,一旦不顺,大可将责任推给他,”
“他一个失势的礼部尚书,多少人想要将他拉下马来!”
王伯安闻言,露出恍然之色。
“所以,庄师这才让吕子章去发布告示?”
庄墨寒见状,微微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伯安啊,你这海运使,倒是没白当,”
“老夫正是此意!”
王伯安闻言,不由皱起眉头。
“如此一来,岂不是陷庄师于不义?”
当面坑人,确实对庄墨寒的名声不好。
庄墨寒却是摆了摆手。
“这是陛下的意思,也是内阁的意思,”
“吕子章在朝廷不受重视,也乱了方寸,为了有所建树,频频抨击户部,”
“如今官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他又跳出来,大行其事,已经有取死之道,”
“陛下对他......已经网开一面了!”
听到庄墨寒的话,马苏和王伯安顿时大受震撼。
两人以前,跟着庄墨寒躲在白鹿书院,直到近两年才开始为官,接触的,也不过是下面的蝇营狗苟。
朝廷之中的博弈,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残酷,充满着勾心斗角。
唐寅倒是对此毫不意外。
以前就在郑老太监那里听过天佑皇帝对吕子章不满,现在看到他来到金陵,立马就明白了这么回事。
官学可是天佑皇帝无比重视的事情,现在出了事,却派一个不喜欢的官员过来,难道是给庄墨寒添堵的?
唯一的解释,便是天佑皇帝早有处置吕子章的打算,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帮庄墨寒背个黑锅。
马苏回过神来,又问道。
“庄师,那周全呢,陛下也打算让他背黑锅?”
庄墨寒摇了摇头。
“周全此人,特立独行,做事刚正,他是陛下真正派来监督官学的!”
马苏和王伯安闻言,不由脸现担忧之色。
派人监督,便等于信任出现了裂痕。
庄墨寒见状,呵呵一笑。
“你们也不用担心,陛下授权老夫筹建官学,不会轻易更改,”
“此番下旨申叱,也不过是敲打而已,不碍事的,”
“只要官学推行下去,老夫便是死,也瞑目了!”
马苏闻言,不由哽咽道。
“庄师,您一生清誉,却遭小人诟病,学生为您不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