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霁极力忍着胸臆中的血腥气,目光落在空气中的尘埃上。
谢檀说罢,不再看他,转身走了出去。
“陛下。”谢云霁叫住他道,“这里有明德夫人曾经爱吃的糕点,烦请陛下带回宫去交给她。”
谢檀终于怒不可遏,回过头来喝道:“谢云霁!我的妻子爱吃什么不需要你来操心!”
谢云霁冷然道:“妻子?陛下的妻子应是皇后,皇后之位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当真是世上最尊荣的吗?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她想要什么你又如何知道?”谢檀冷笑道,神色中带着笃定,“她想要做我的妻子,只是我的妻子就必须是那母仪天下的凤位。”
谢檀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回到宫里,平复了情绪,便去了毓秀宫。
宋旎欢正在桌案上写些什么,写一会儿,隔着窗户遥望外面的天空,十分出神。
他走近了看,原来是写给那神医的信。
一行行小字,不似女子的娟秀,更有男儿的风骨。
他心里忽然难受了起来。
这字与谢云霁的十分的像。
宋旎欢抬头看见谢檀,唇角勾起,“檀哥。”
她起身迎他,自然而然地扑进他怀里。
谢檀道:“我去见了谢云霁。”
又补充道:“并未伤他。”
谢檀的面容冷峻,“我告诉他你受的委屈,也告诉了他你曾在我面前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你和他的感情,你我不是一相逢就再续前缘。还有,我告诉了他你曾因为他的卑劣而羞愧的想去死。”
宋旎欢叹口气,无奈道:“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何须再提那些往事?”
谢檀抱紧了她的腰,目光灼灼,“我想让他对你死心。”
“他那个人啊……”宋旎欢戳了谢檀的胸膛,“你不告诉他这些还好,你告诉他了,他便更走不出来了。”
“你这么了解他?是不想让他伤心吗?”谢檀酸溜溜道,“他知道了你对他断绝的如此决绝,若还要与你再续前缘,那便不是真爱你。”
宋旎欢道:“你说这话……哎,我只是不想让他因我而死,你看他好像命不久矣的样子,总是咳血呢。”
谢檀将她抱在怀里,“总之,你不许偏心他。”
她道:“哪里有偏心,你还不知道么,我整颗心都在你身上呢。”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像是埋怨,又像是撒娇,敲打在他心上,一颤一颤的。
谢檀的唇角勾了起来。
“这信,我遣人去送吧,快马加鞭,能快些回来。只是不知送到何处?”谢檀问。
“交给谢云霁吧。若有消息……”宋旎欢迟疑道。
她知道谢檀并不想让她与谢云霁再见,可澜止的消息的确需要他通传啊……
那神医志在江湖草野,哪里会理会朝廷的命令。
回忆起那神医,他与谢云霁的关系看起来很是熟悉。
不知谢云霁是如何与这样的神人搭上关系的。
这便是世家大族的资源吧。
世家豪门和天子门生的矛盾,由谢云霁遇刺一事而彻底被扯下了遮羞布。
想到这,宋旎欢神色黯然。
谢云霁他,还是将这事宣扬了出去。
他要做什么呢……
而谢檀并不关心谢云霁要做什么,文官无非是弄权,这对于他一个将军权牢牢握在手里的皇帝来说,顶多是有点发愁。
但宋旎欢和谢云霁之间,却是棘手的很。
他不想让她和谢云霁再见面。
谢檀沉吟道:“这样吧,信就交给谢云玠,由他来通传书信,如何?”
宋旎欢道:“好。”
*
而谢云玠,自从将郑氏安顿好之后,就未曾去过那个小院。
只派小厮每半月去询问一次可有什么需求。
郑婉的丫鬟很是气恼,小姐明明已不是大家闺秀了,却还端着闺秀的端庄做派。
要是翰林派人来的时候,将自己所做的糕点托小厮交给翰林呢?
若是再夹一封书信呢?
男女之事,一来二去,不就熟悉了吗!?
但对郑婉来说,那夜鼓起勇气去找谢云玠,已是十分跳脱了,若是再做些什么,那便是小妇做派。
耳边是丫鬟的喋喋不休。
丫鬟的语气算不上尊重。
是啊,如今她只是个贱籍,还不如个奴婢呢。
她的天塌了,没有了父母庇护,丫鬟自然看人下菜碟。
郑婉望着愈发暗下来的天色,恍惚坐在床榻上,连视线都模糊了。
她实在是……太想回到过去了。
那时她有探花郎作未婚夫婿,有母亲手把手地教她管理内宅中馈,平日里焚香烹茶,不用为任何事操心,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
更不用想着如何将谢云玠勾搭过来。
若谢云玠本就是她的夫婿,尊重妻子是必须的,她的正妻之位不可撼动,哪里需要花这些心思。
其实也并非是她不想花心思在谢云玠身上。
而是如今她的身份和位置,那些年轻男女之间的温柔小意,都沾染上了讨好的意味。
在她受的教育看来,私相授受,那便是心思不正。
可谢云玠难道真的对她毫无情意?真的就打算将她扔在这一辈子吗……
郑婉坐在琴案前,谢云玠给她的生活十分富庶,房间里的装饰和器物都尽量与她之前用的不相上下。
一曲闭,琴音十分的乱。
原是她的心境,已不复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