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德黑着脸看着手里面的照片和文件，对面坐着的付青山叼着烟，靠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屋子里静的可怕，只有杜明德翻动资料的声音。
足足一沓子资料，让杜明德心中的愤怒逐渐攀升，却又感觉到十分的无力。
过了良久，杜明德把资料推到付青山身前，自顾自的摸起烟点上。
进口的纯金火机没有火柴那股浓郁的酸味儿，却多了几分铜臭的味道。
付青山也不言语，静静的等在这杜明德开口。
“哎。”
杜明德叹了口气，突然就笑了。
“付书记，这年头，谁又经得住查呢？”
付青山答非所问：“那年我带队去打越猴子，身边跟着一个警卫，这个警卫啊，他姓宁，叫宁伟。”
“宁伟最早的时候进的是侦察连，这小子一路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先是在新兵连当了新兵王，然后进了侦察连以后，才半年功夫，就拿了两个二等功。”
杜明德虽然不是军人出身，但是也知道，和平年代二等功得有多难拿，更别提半年拿两个。
“后来组织把他调到了我的身边，当时我就想，应该是要打仗了。”
“果不其然，当年我就接到了消息，南下直接过了边境。那些猴子啥样你也知道，不知道天高地厚，拿着咱们救济的粮食当沙袋用。”
“当时我就想着，要是组织同意，亡国灭种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儿。当时我们用了一个月时间，就把这些猴子打穿了，老窝都让咱们占了。”
“当时我就想着，这一仗打赢了。等回了国，我怎么也得把救了我好几次的宁伟啊，提上去。”
杜明德皱着眉头看着付青山，不知道付青山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后返程的一天，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帮小孩子，当时他们拦住了我的车讨饭，我没多想，打仗就是这样，怎么也不能祸及孩子。”
“然后，我下车以后，那群猴崽子就掏出了枪，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宁伟已经让他们打成了筛子。”
付青山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如果我不下车，或许他就不能死。”
“他有个孩子，叫宁杰，这个想必你也知道。我呢，没有你们这种文化人那么有心眼子，我就认死理，这孩子的爹为了我死了，我，就是这孩子的爹。”
“楚逢生是你的人，我呢，原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事儿做的有些太过了。”
杜明德看着桌子上的资料，斜着眼看着付青山。
“付青山，你到底是啥意思？”
桌子上摆着的，都是他杜明德这些年做的烂账，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小问题一大堆。
要是递上去，虽然不至于让他就此落马，但是也会让他扒一层皮。
可付青山，到现在都没有说关于他的问题，反倒是在说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子，还有自己手底下的得力干将。
说良心话，楚逢生肉联厂的事情他也是今天早晨才知道，在付青山没找自己之前，他还在想着怎么能把自己摘干净。
而且，这里面有付建业掺和，付建业是谁？那可是付青山的儿子！
他和付青山一个一把手，一个二把手，两个人分工不同，也是不同的派系。
他一直都认为，这是付青山授意的。
当付青山甩出一堆资料的时候，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付青山笑着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宁杰和建业还小，俩人做事儿没分寸，有些事儿，当大人的掺和就不是那回事儿了。”
杜明德黑着脸说道：“付青山，咱俩就把话挑明了，这事儿我根本就不清楚咋回事儿。”
“我也是今天早晨才知道，楚逢生闯了那么大的祸。而且，这里面还有杨韶宁的影子，说到底，这事儿和我根本就没关系。”
“我杜明德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不是啥孬种。你一大早拿着这么多东西给我看，咋滴，真以为我怕你？”
付青山眼睛一眯，坐直了身子，系上了西服胸口的扣子。
他点了点头，说道：“姓杜的，你很好。”
“巡察组查宁杰的事儿，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牵的头？”
“你特么动我侄子，我一直没有任何表示，我知道，那孩子没干啥丧尽天良的事儿。可是，不代表这事儿我就能这么认了。”
“既然你话挑明了，那咱俩就把话说清楚，要么，以后你特么乖乖的当你的二把手，要么，你看我能不能把你整下去！”
“别以为这些资料影响不了你，我既然敢给你看，我就敢保证，无论你找谁，无论你上哪，我特么搭上现在有的一切，我也能让你再也没有容身之处！”
杜明德眼底闪过一丝恐惧，虽然和付青山是两个派系，但是人家付青山的门路确实比自己硬，甚至，人家才是那个派系里的核心人物。
他呢，只能算是靠近核心，但还有着一定的距离。
要是付青山真的和自己撕破了脸，两个派系直接掐起来，多半他这边会拿着自己出来平息另一方的怒火。
付青山说的没错，宁杰是他牵头让人查的。
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让付青山感觉到疼，就是为了打压付青山。
谁特么能想到明明一个黑社会，却一点儿劣迹也查不出来。就算是有些风声，也一点儿没有证据。
最要命的是，巡察组的人不查不知道，一查之后，发现宁杰每年用于修缮学校还有贫困学生的资助的钱，就不下上千万！
上千万那是什么概念，那几乎是一个小点儿的县一年的产值！
他更没想到，付青山会在这时候跟自己算账。
杜明德深吸了口气，现在有两条路选，一，低下头妥协。
二，就是和付青山彻底撕破脸。
现在楚逢生必然会进去，这件事儿如果付青山稍微运作，说不定幕后的人就成了他杜明德。
一想到这里，他就对楚逢生充满了怨恨，这王八犊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心中有一千万个不愿意，他还是低下了头。
“付书记，楚逢生的事儿，我一定严查到底。”
“至于宁杰，那是个好同志，今年我牵头，等年底开会，把他的名字以省青年企业家报上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