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乾在电话里和群莉约定在康定见面,他匆匆别过晓研,就去了长途汽车站。
一路上他都在想,群莉也算得上是个奇女子了。看着她瘦瘦小小的,可是身体里竟然蕴含着那么坚强的意志,竟然能独自一人走这么远的险途。看来自己虽然和群莉结婚很久了,但并不完全了解她。
他也回忆着和桂香的见面、交谈,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人,内心里蕴含着自信、坚毅。这样的气质在群莉身上也有,可是自己却一直没有意识到,所以并不能欣赏群莉身上的这种美。
此行到北京,没有太多机会和邱枫单独接触,也就没能亲耳听到邱枫关于带大吕程的讲述,而这是萧乾最想知道的。虽然没听见邱枫的自述,但吕程自己却向萧乾开口了。
”萧叔叔,当您和我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我还不会讲话。邱枫是我妈妈的老师,她为了我妈妈能保住北大的学籍做了好多努力,甚至连她自己最后都被北大变相开除了,只能转到山东大学威海分校去。可是这么多年,邱枫妈妈还总是惦记着我妈妈,总让我有机会就去美国找妈妈。“ 吕程看着萧乾的眼睛平静地说。
让萧乾欣慰又有些吃惊的是,吕程身上有一个少年少有的冷静,他知道母亲失踪,并没有一味地往坏处想,也并不显得惊慌。反而来安慰萧乾这个成年人,说他相信妈妈不会有什么轻生的念头,她一定是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从吕程身上萧能看到邱枫的影子,能感受到那种豁达与真诚。川西,这片如梦似幻的土地已经向世界敞开怀抱。有道是:这里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此言不虚。踏入川西,仿若踏入了一幅浑然天成的绝美画卷。
来这里旅行的人形形色色,各有追求。看,那骑行者身着和行装都是专业配套的,在蜿蜒的山路上奋力前行,十分惹眼。他们的脸庞被阳光晒得黝黑,额头上的汗珠闪烁着青春的光芒,每一次蹬踏都充满力量,在与山川的对话中,感受着风的呼啸,体悟着坚韧与自由。有些是成群结队的,着装统一,不断有人发出号令,或者鼓励着落后的同伴。也有人是独自前行的,这些人最让萧乾佩服,他想:群莉心里也有和这些独行者一样的精神力量。
不远处,徒步者背着沉重的行囊,一步一个脚印,丈量着这片山川。他们目光坚定,欣赏着沿途的壮丽风景,雪山、草原、湖泊一一从眼前掠过,每一处景色都让他们沉醉,每一步都烙下他们对自然的敬畏与挚爱。
而那些磕长头的信徒,更是让萧乾动容。他们身着破烂,三步一叩,五体投地。粗糙的双手在冰冷的地面上摩擦,额头也因不断叩拜而略显淤青。他们心怀的虔诚,从目光里绽放出来,让每个与他们对视的人感动。他们向着心中的圣地前行,那坚定的身影,在广袤的川西大地上,成就一道独特而震撼的风景。
川西,用它的魅力吸引着不同的人,在这里,每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心灵慰藉与生命感悟 。
萧乾坐在摇摇晃晃的长途车里,想瞌睡都瞌睡不了。因为车厢里混合着各种气味,除了男人常年不洗澡身上发出汗臭,他前面座位上的男人头发蓬松直愣愣地伸展着,发丝上沾了些草籽、泥巴。蓬头垢面大概就是这副模样吧?车里很多人都带了新鲜的蔬菜,尤其是一种细细的小葱,真的还带着露水。还有人拎着一个竹笼子,里面有咯咯叫的鸡,那些鸡就在车里放肆地叫,肆无忌惮的排泄。
这里的长途车司机真的是川人中的老好人,耙耳朵一个,对谁都毕恭毕敬地。
司机沿途不止一次地停车,道边上的小店里走出老板模样的人,把各种东西交给司机,托他带走。有看不懂的像农具一样的东西,有床垫,还有煤气罐。萧乾想:这个很危险呐。可看看司机的神态,应该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司机下车帮着把床垫子放到车顶,还用粗粗的绳子把床垫绑好,那些委托他的人才慢慢走回店里,那眼神还盯着床垫看,似乎不太放心。萧乾想:这样跑一趟,该怎么算时间呢?长途汽车公司没有时刻表吗?
在川西广袤的大地上,涌动着一批又一批追寻远方的游客。他们告别熟悉的家园,踏入这片充满未知与神秘的土地。初来乍到,面对陌生的世界,行者最关心的还是饮食。
不少人出发前,便早早准备好干粮,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踏上旅程。毕竟在未知面前,熟悉的食物能带来一份心安。
萧乾便是其中一员,出发前,他也像其他人一样,备足了干粮,坚信这些能解决旅途中的饮食难题。然而,随着深入川西,他渐渐发现,干粮远不能满足自己。高原的气候多变,徒步的疲惫让身体对能量的需求变得特殊,干粮的味道越发寡淡。望着当地热气腾腾的美食,酥油茶散发的醇厚香气,牦牛肉在锅中翻滚的诱人模样,他开始相信,那些提前准备的干粮,解决不了旅途中真正的饮食需求。此刻,萧乾心中升起一股探索当地美食的冲动,他渴望打破干粮的局限,去真正融入这片土地,用舌尖感受川西独特的韵味。
对萧乾来说困难的还有语言,这里的人讲话基本用吼,萧乾真的不习惯,因为他要跟别人大声喊着说话,这在他还是头一回。以往他努力锻炼自己,让自己不被任何人激怒,他曾经认为这是自己的优势。可现在,他必须适应这里的粗狂、豪放,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大声讲话,对方会认为他不像个男子汉。
在江南水乡的小镇上,青石板路蜿蜒曲折,潺潺流水穿镇而过。这里的人们对男人的欣赏,带着水乡独有的温婉气息。年轻的书生穿着一袭长衫,手持折扇,举止间尽显温文尔雅。他与友人交谈时,声音轻柔,眼神专注且温和,那绅士风度在每一个细微动作中流淌。他会在乘船时,轻轻扶着同行的女子;会在与人争执时,以理服人,不怒不躁。在小镇居民眼中,这样的男人如诗如画,是有涵养、懂礼节的典范。萧乾是上小学时跟随父亲到江南生活的,那时父亲在那里负责水站,每天都有街坊来拎水。
而在西北的广袤大漠,黄沙漫天,驼铃阵阵。这里的男人,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他们骑在高大的骏马上,身姿矫健,粗犷豪放。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光泽,脸上刻着岁月与风沙的痕迹。喝酒时,他们大碗痛饮,爽朗的笑声在大漠中回荡;与人交往,他们直来直去,毫不扭捏。遇到困难,他们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用强壮的身躯和无畏的勇气面对一切。在大漠儿女的心中,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充满力量与担当。同样是男人,在不同的水土风俗滋养下,展现出了别样的魅力。老爸总念叨一句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这怎么对的上?到底写的是哪里的景色呢?
昏暗的灯光下,萧乾看着群莉,结婚以来,他们父亲还是第一次分别,现在在这里重逢,心情是复杂的情绪,有思念,有激动,更有一丝小心翼翼。
两人互相谦让着,都想让对方先开口讲讲分别后的经历。萧乾微微抬手,示意群莉先说,他目光温和而坚定,似乎想用眼神给予她力量。群莉嘴唇轻抿,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
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遇匪的可怕场景,那些凶狠的面容、粗暴的举动,仿佛还在眼前。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害怕一旦说出口,那些痛苦的回忆又会汹涌袭来,同时也担心会让萧乾跟着揪心。可是那个白面皮的小伙子却让她放不下,她真心想帮帮那个小伙子,她知道就算自己拿出一笔钱帮他成立一个旅行社,也不算什么难事。
萧乾似乎察觉到了群莉的异样,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手上传来的温度让群莉微微一颤。他轻声说道:“别怕,有我在。”这简单的几个字,如同温暖的春风,轻轻拂过群莉的心。
群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萧乾,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终于缓缓开口,声音虽有抖,但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她开始讲述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萧乾静静地听着,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眼神中流露出心疼与愤怒。他们就这样在灯光下,互相倾诉,彼此的灵魂在这一刻紧紧相依。
萧乾想着吕程那么优秀,又那么知情,他觉得群莉内心也有柔软的部分,他抚弄着群莉头发,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咱们俩的孩子一定会比吕程更优秀。”萧乾觉得自己的话也许很矫情,但他不希望被群莉反驳。
“老公,咱俩想到一块儿了。走了这一趟,我感受到自然的力量,也更相信人生应该去拼!”群莉说得很认真。
虽然想到要再次承受试管的痛楚,但一想到能和萧乾有一个孩子,她不能不兴奋。他琢磨着是不是该把自己遇到土匪又成功逃脱的事情告诉丈夫,她怕萧乾会不相信。
“还要再受二茬罪啊?我都有点儿犹豫了,也许命里注定咱们就只能过丁克生活。我倒是没什么,我只是担心你。潇湘估计指望不上,她能把她自己管好就已经不错了。”萧乾说着都有一种愧疚。
群莉没想到萧乾会这样说,放到之前,她会为萧乾这样的表态而开心。可现在她不禁担心起来,为什么去了一趟北京,就改主意了?是不是老妈或者什么人跟他说了什么?群莉感觉后背发凉。
”我见到咱妈了,很好的女人。“萧乾不知道该怎样对妻子表达他对丈母娘的这份敬意。
”啥意思?我不好吗?我老妈跟你说什么了?搞得你这样慌兮兮地,像个瓜娃儿。唉,你怎么称呼她的?“群莉突然就来了兴致。
”她让我喊她‘桂香’,你说是不是很善解人意?“萧乾的微笑从未有过的谦和。
”这次做试管咱们也算有经验了,要不换个地方试试,香港太憋屈了。还啥都贵。“群莉念叨着。
”你这么执着?我都害怕你受太多痛苦会折寿的。你想去哪里做?当旅游了。不过,代孕真的得考虑清楚,我之前就听保罗说过,他手底下办过好几起案子,都是代孕者毁约,想留下孩子。“ 萧乾的眼神里满是心疼。
”这不结了,有你这么个大律师在,我还担心啥子?我不信你能让咱俩的骨血流进别人家去。“群莉凶巴巴地说。
”我想去加拿大做,据说技术不错,风景也是那种很自然的,辽阔,老子想去散散心。“群莉勾住萧乾的脖子,撒娇地说。
”那么远?你一个人去吗?我可没时间陪你一直待在那里,不过------“萧乾沉吟着,这是群莉最害怕的,她怕别人说半截话,就不言语了。
”不过什么?咋不说了?想急死老子啊?“群莉催促着。
”啊,律所打算找一个新的上市地点,如果你真的要去加拿大做试管,我看不妨把律所上市转到澳洲去,那边比较容易,币种也一致。那样的话,我就可以长时间地在那里陪着你了。放你一个人在那里,我实在不放心。”萧乾说道。
“你没跟我老妈聊起咱们做试管的事吧?”群莉嗫懦着。
“我怎么会那么傻?你自己不说,我不会说的。你别总喊‘老妈’好吗?人家挺年轻的。都让你给叫老了。”萧乾说。
他很不乐意的样子,把群莉逗乐了,怎么感觉现在萧乾比自己对老妈都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