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妙星回了房间,坐到老头椅上时趔趄了下,险些摔倒。
以往她定是要跳起来发泄几下,但今天却有些反常,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出声,就连一下爱喝的红枣羹也不吃了。
心不在焉地抬手让佣人退下。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她身下的摇椅在“吱呀吱呀——”的晃。
这是傅聿衍专门给她定做的。
德国这一块没有这种椅子,他根据她的描述画了个草图,让人用梨木造了一把。
在吃穿用度上,傅聿衍的确从不亏欠她,所有都是顶顶好的。
想到刚刚亚尔的那一番话,她皱眉再皱眉,暗暗嘀咕几句。
他说便说了,又不说的清楚,让人想来想去想不明白。
这段时间傅聿衍一直遵守诺言,都没碰她,就连她喝醉酒耍酒疯勾引他,他都忍得住。
在她苦思冥想的时候,傅聿衍推门进来,她愣愣抬头,看清他的脸,眨眨眼,有些呆,
“你回来了。”
傅聿衍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洗手。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今天她倒是乖。
三餐都有按时吃,出去玩,冰淇淋也只吃了两个。
好似在青春期的小孩突然间不叛逆了。
傅聿衍垂眸,眼尾隐隐泄出一抹笑意。
看了看地上七倒八歪的购物袋,声音淡淡
“买了什么。”
裴妙星没回答他。
她从椅子上起来,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到浴室门口。
房间里那阵木椅子晃动的嘎吱声停了。
她站在他面前,眼睛亮晶晶水汪汪的。
“傅聿衍。”
傅聿衍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你说。”
裴妙星扬着脸,为自己接下来的动作通知了他一声。
“我要做一件事。”
顿了顿,又胡乱解释几句。
说什么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是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傅聿衍蹙眉,盯着她开开合合的樱唇,唇瓣红艳艳的,看着像抹了口红,实则是天生丽质,泛着水光,潋滟迷离。
落入耳边的字是清晰的,可拼凑起来的意思他没明白。
“什么。”
裴妙星眨眨眼,也不解释了,直接开始上手解他的衬衣纽扣。
但没两下被人捉住了手腕,抵到一边。
傅聿衍盯紧了她的脸,嗓音微微暗哑,
“怎么了。”
“你松手。”
他掐着她的手腕,力道不紧不松,既不会弄疼了她,也不会让她挣扎开。
裴妙星低垂着眼睫支支吾吾。
“我…我要求证。”
傅聿衍抿唇,
“求证什么。”
他隐隐约约猜出了她的意思以及想要做的事情,眸色暗了暗,
“谁和你说什么了。”
“我自己猜的啊。”
傅聿衍嗯了声,松了手,揉揉她的头
“这么聪明。”
他不动声色地将面前喋喋不休的人带到床边,让她坐下。
看她拧着眉,慌慌张张的样子,不由得抿了抿唇,温声细语道
“就是受了些罚,这是解除婚约的正常流程,你不用想那么多,和你没关系,是我该承受的。”
裴妙星没那么好糊弄,咬着唇追问
“什么罚。”
沉默半晌,傅聿衍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薄唇吐出轻飘飘的两字,
“鞭刑。”
“……”
裴妙星坐在椅子上晃,脸色时青时红。
她的皮肤本就白,细腻如绸,绷着脸时似冷冰冰的芙蕖,纯净又清冷。
傅聿衍看着她将好看的眉角拧得紧紧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妙星是画家,想象力很丰富。
她一下就能想象到他跪在地上挨鞭子的情形,犹豫了一会儿,她抬眼看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能看看吗。”
说着,她的手再一次朝他的衬衣领口探去。
傅聿衍也不是矫情,只是觉得疤痕太狰狞,会把她吓到。
他抬手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语气低沉,唇角漾开浅浅的笑意,漫不经心道,
“没什么好看的。”
他握住她的手,微挑眉头,
“关心我?”
裴妙星脸一热,立马就否认了,
“谁关心,谁关心你啊,我就是好奇好吧。”
傅聿衍低眸扫过她泛红的脸颊,
“逛一天累不累,去洗澡。”
怕她不肯,故作神秘般笑了笑,嗓音幽幽
“出来我跟你说个事情。”
“嗯。”
裴妙星点着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思路已经跟着他跑了。
等到进了浴室,才醒悟,忙探出个脑袋,朝他说道
“傅聿衍,不就是看一下伤口吗,你男子汉大丈夫的,扭扭捏捏做什么,一点也不爷们。”
傅聿衍一声不响放下手中的东西,往浴室这边走,神色冷峻,
“不男人?”
他薄唇微动,反复琢磨着这几个字。
看向她的眸子里燃着幽幽蓝焰,
“你试试就知道我男不男人了。”
“啪——”
裴妙星动作迅速地将门关上,没给他靠近的机会,躲在里头念叨了一句
“受不得激的老男人。”
——
洗过澡后,裴妙星趴在床上晃着腿儿。
傅聿衍拿吹风机给她吹头发,动作放的很轻,一点也没扯疼她。
“京越和姜凝要在这边办个婚礼。”
“什么?”
裴妙星推开他的手,坐起身,睁圆了眼睛看着他,再次问
“你说什么?”
傅聿衍重复了一遍。
她不信。
“我怎么不知道?你胡说的吧。”
裴妙星狐疑着,根本不太信他。
她不用手机,但国内新闻还是看的,这几天风平浪静的,哪有阿凝要办婚礼的信息。
傅聿衍懒得跟她吵这些,语气懒懒,
“你自己问。”
裴妙星拿着手机给姜凝打了个电话,得到肯定的答复,她震惊了好几秒,
“啊,还真是。”
电话那头,姜凝有些担心,
“星星你在哪呢,怎么这段时间都找不到你,你又去哪儿玩啦。”
裴妙星捂着嘴跑到阳台,压低了声音,
“…我又被傅聿衍抓到德国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阿凝,快帮我报警。”
姜凝满口答应。
“好,我跟裴叔叔说一声。”
“算了算了,正好你婚礼在这边,也没几天了,等你婚礼办完吧~”
她在阳台和姜凝聊得开心,房间里等着的傅聿衍却没那么高兴。
男人坐在沙发上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
那张极美的脸上满是笑意,不知道聊到什么,小鹿般的眼眸清澈透亮,像是盛了山间的清泉一般,笑得又轻又柔。
傅聿衍眉宇间蔓延开一抹淡淡的闲然,唇边勾着的弧度似笑非笑。
她在对着他的时候,可从来不会这样笑。
不是哭就是闹,要不就又哭又闹又要上吊,是一点儿好脸色都不肯给。
傅聿衍已经习惯了。
但他没想到。
在京越的婚礼上,她会哭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