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没有家？”
琳琅扫了眼老人身边烂绒绒的包袱，还有旁边破了口子的碗，心下微紧。
“那，你爹娘呢，或者有没有兄弟姐妹之类的家人？”
许是这哥哥的声音好听，女孩眼中的恐惧逐渐散去，茫然摇摇头。
“…只有爷爷和丫丫，爷爷说，我们没有家人，我们是乞丐…”
琳琅抿嘴顿了顿，一时语塞。
罗东快步拉着辆板车过来，身旁还跟了个穿着同样衣服的镖师，怜悯看了眼又抖起来的小丫头，略微压低了声音。
“公子，方才我问过镖局的兄弟，老人在这条街乞讨多年，没有家人，孩子据说是老人在城外路边捡回来的…”
琳琅站起身，有点头疼扫了眼昏暗下来的天色，垂眸看着冷风中发抖的孩子，无奈吸了口气。
所以她不喜欢做好人，太麻烦了。
“…先把老人安置了吧，我先带孩子回客栈，明天看情况再说。”
罗东挺讶异愣了愣，脸上多了几分感激之色，边警惕看了眼街头位置。
“这是镖师张三，跟我是多年的朋友，让他送公子回客栈吧，我去处理老人的后事。”
张三拱手行礼，“苏公子。”
琳琅认得张三，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再次蹲下身伸出手。
“你叫丫丫是吗，你爷爷他去世了，你先跟我回客栈，好吗？”
丫丫瞪大眼睛去看爷爷，污黑的小手迟疑去摸爷爷的脸，片刻豆大的泪珠滚落，青白的小嘴唇使劲抖着呼出微弱的白雾。
“去世了…爷爷是去了那个不冷不饿，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罗东和张三面露不忍移开目光，琳琅有点心酸，缓缓点头。
“对，所以他现在不用再挨饿受冻了。”
女孩吸着鼻子起身颤抖着站好，抬起双手贴上额头跪下，笨拙弯下腰给爷爷磕了三个头。
“爷爷，你去享福吧，丫丫会听你的话，好好活着。”
张三和罗东对视，眼中都有惊讶。
女孩爬起身转向三人，又噗通跪下磕头，“恩人，丫丫给你们磕头，爷爷说有人对我们好，就要磕头谢恩人。”
罗东一手提着女孩站起，不知道该说什么，和张三上前将老人小心搬到板车上，抖开破烂的棉絮被褥盖好。
琳琅弯腰伸出手，“丫丫，先跟我回客栈吧，大叔会好好安葬你爷爷的。”
丫丫伸手擦干泪水，抬眼盯着好看哥哥的脸，缓慢伸出小手。
寒风凛冽的空旷街道，一大一小牵着手，后面跟着个壮汉。
街角两个男人狐疑对视，鬼祟弯着腰跟了上去。
到了客栈门口，琳琅扫了眼后方黑寂的街道。
“张三，你先回去吧，进了客栈他们不敢做什么。”
“苏公子，张三既答应了兄弟护送您，就在这守着，您上楼吧。”
琳琅也不勉强，“行，那有劳了。”
柜台前的掌柜走出来，“苏公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呃，这是？”
“掌柜的，麻烦帮我备些吃食，还有准备一套孩子的衣裳，一并送我房间来吧。”
老掌柜连忙点头，“是，马上给您送上去，苏公子，这汤泉虽好，但这虚弱的孩子泡久了会头晕，得掂量着时间…”
琳琅微笑点头，“好，谢谢您的提醒。”
“不谢不谢。”
老掌柜目送一大一小上了楼，感叹舒了口气，一旁小何子凑过来。
“掌柜的，这不是那个小乞儿吗，怎么来咱们客栈了？那个老乞儿呢？”
“唉，中午老头子被当胸踹了一脚，估计是没挨住吧，剩下这么个孤苦伶仃的小丫头，老天有眼，让她遇上个贵人了…”
“掌柜是说苏公子吗？也是哦，苏公子好大方的，跟我打听点事都赏块碎银呢…”
“别说了，赶紧备好东西送上楼去。”
“好咧！”
老掌柜踱出门口对一旁的张三笑了笑，看了眼周围才转身回去。
…
房间里，丫丫局促绞着手指，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肉粥包子点心。
琳琅拉着人坐下，拿起湿热的毛巾把两只污黑的手擦干净。
“吃吧，填饱肚子再洗澡睡觉。”
“…恩人哥哥，你是神仙吗？”
“呵，为什么这么问？”
丫丫转头看了眼外面烟雾缭绕的池子，愣愣开口，“爷爷说，神仙很好看，住的地方有仙雾。”
琳琅好笑舀了碗热粥放她面前，把汤勺塞进她手里，“对，我是神仙，那你要听神仙的话，吃吧。”
女孩抿嘴看着面前香喷喷的热粥，笨拙举着汤勺舀起就要往嘴里塞，被一手挡住。
“…烫，得吹吹，看我的。”
琳琅示范舀起粥吹气，看着女孩学她动作吹了几口气，再放入口中。
直到女孩安静喝光一碗粥加两个肉包子，琳琅喊了停。
“吃多了你胃会难受，明天再吃。”
丫丫不舍看了眼桌上剩下的食物，乖巧点头收回手。
刚吃饱不好立即泡澡，琳琅牵着她在院池边散步消食，边低声询问。
“你几岁了？”
“爷爷说丫丫五岁。”
“唔，你一直跟爷爷在这条街生活吗？”
“是，爷爷白天和丫丫出来街上讨吃的，晚上回去破庙睡觉。”
“那破庙里有其他人吗？”
“有，都是街上的老乞儿。”
“哦，这样啊…” 琳琅有点头疼抿唇。
那该把小丫头放哪？
散了会步，丫丫听闻她要进池子洗澡，连忙后退摇头，怯怯扯着身上灰扑扑的衣裳。
“丫丫身上脏…”
琳琅自顾脱下外裳，在小丫头惊奇的目光中，把胸前薄木板和包着银票的油纸拿出来放好，穿着一身里衣裤踏入汤池。
“下来，我帮你洗头。”
丫丫瞪大眼睛，迟疑挪着脚走到岸边，愣愣盯着比神仙还好看的人。
“…恩人姐姐？”
琳琅噗嗤一笑，“我这年纪估计能做你娘亲了…”
“娘亲？”
丫丫呢喃，突然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凝聚掉落。
“欸？怎么好端端又哭了？”
琳琅无奈起身把人拉近，替她脱去身上的衣裳，露出干瘦的小身子，缓慢牵着她走进汤池坐下，拿起湿帕子擦去小脸上斑驳的泪痕，叹了口气。
“行，你喜欢叫姐姐就叫姐姐吧，但在外面不能这样叫，唔，你暂时叫我哥哥或叔叔吧…”
“娘亲！”
女孩突然扑进她怀里，埋头放声大哭。
琳琅一愣，双手下意识将怀中人儿抱住，脑海突然闪出几个模糊片段，还有个嫩乎乎的声音。
凉七！
“……”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记忆里会出现一个脸颊流血的婴儿？
“娘亲…呜呜，娘亲…”
琳琅吸了口气，甩了甩突然胀痛的脑袋，轻拍着怀里哭得直抖的小人儿，心底涌出一股陌生但又熟悉无比的热意，万分疑惑。
难道原身有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