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定北王府。
李奕辰正紧盯着沙盘,上面布满了代表北蛮军队的棋子,以及大商各处的防御部署。
他眉头紧锁,显然对当前的局势并不乐观。
“臧先生,北蛮王庭之主出关,下次再来,必然更加凶猛。
我们除了加强边防,有何对策?”
李奕辰的声音带着一丝焦虑。
臧先生轻抚长须,沉吟片刻后道:
“王爷,北蛮虽强,但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我们可继续利用他们的内部矛盾,同时,加大对北疆百姓的安抚与动员,让民心成为我们最坚实的后盾。
此外……
王爷也需要做出选择了!”
李奕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选择么……”
……
河南道,亳州,谯城。
反王朱灿军中地牢之内。
一老年、一中年,隔窗相望。
两人神情各异,一人愁云满面,一人泪光点点。
中年在外,老者在内。
中年身后跟着的一名身穿太监服饰的中年太监。
玄铁锁链紧紧缠绕中年人的四肢,琵琶骨也被百锻钢钉深深穿透。
他身躯之中此刻的气血,已降至谷底,几乎与常人无异。
然而即便如此。
大太监依旧一手搭在中年人肩头,另一手五指紧握,仿佛要将中年人扼杀在牢门之前。
面对这名先天境界太监的猛然一击,中年人本应无力反抗。
然而,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太监一眼,后者张开的五指便瞬间僵住,整个人呆立当场。
恍惚之中,太监眼前仿佛有一轮旭日东升,光芒万丈,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威势与气场。
待太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已是一身冷汗。
再望去,中年人不知何时已步入牢门之内。
就这样,老者与中年人相对而坐。
仿佛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老师……”
中年人高潜行礼恭敬,如同当年蒙学之时,向恩师汇报课业:
“自离您而去后,弟子历经数年,潜心钻研儒学;又数年,探寻佛家真谛再数年,夜宿道观修身养性。
最近一年,静坐孤山,时而效仿您传播精义、道理,心中渐渐有所感悟……”
老者静静地聆听,心中既有欣慰与怀念,也有更多的复杂情感交织。
“其实,也并非什么高深莫测的大道理。
诸多前人也曾提及,只是弟子所得更为清晰,也更贴合自身……”
高潜目光炯炯,甚至不介意太监在旁,平静地诉说着:
“人生红尘中,烦恼诸多。欲得心灵澄净,需先破除心中之贼。”
“心中之贼?”
老者终于开口:
“老夫心中,是否仍有贼?”
“奉君忠诚之道,便是您心中最大的‘贼’!”
高潜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失言。
但出乎意料的是,面前的老人并未动怒,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与我有恩,且近年来所行之事也算得上可为‘中’。
且身怀潜龙命格,冢首也言他有十三年天命。
若擅自改变天命,恐有不祥……”
“天命?”
高潜微微摇头:
“天下终归是天下人的天下。
一君昏庸,却让亿万人为之陪葬,这不对!
老师,觉民行道,以下督上,将他们被蒙蔽的‘眼睛’还给他们,这是我多年来最大的领悟……”
“有教无类,觉民行道……”
徐文纪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
“所以,你选择了傲上悯下、有开革天下之心却并不贪恋权势的楚南离……”
“老师知我。”
高潜微笑。
“但你又怎知,未来霸业可期之时,楚南离不会改变心意?”
徐文纪问道。
“尽心尽力,如此而已。”
高潜抬头,好似可以看到苍穹之上那翻卷的云海:
“诚如您所说,未来的楚南离即便重蹈古今帝王之覆辙,那也要比今日好上许多……”
师徒俩旁若无人地交谈着。
而牢门之外的太监几乎已忍耐到极限,听着这对大逆不道的师徒的对话,他几乎就要冲进去。
“主上都称帝了啊,你们竟然……
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如此大逆不道!”
但最终,他还是咬牙离去。
因为他不傻。
也不想死。
高潜适时收住话题,抬手接住矮窗射入的一缕阳光,微微感应后,叹了口气:
“北蛮进犯了。”
“乱世之下,百姓遭殃……”
老者神情黯然,心中悲怆而又无力。
他只是个年迈的老儒生,无力改变这乱世……
“呼!”
高潜长舒一口气,闭目入定,将最后一缕杂念排空:
“我还是太慢了……”
随即,在太监惊惧的目光之中,高潜伸手砍在老者的脖颈之上。
老者瞬间晕厥。
继而,伴随着高潜手中书页缓缓燃烧,一道声音在牢房之中响起:
“吾与吾师应在亳州之外,夏邑城中。”
话语落下,牢房内骤然间泛起一圈圈淡淡的涟漪,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空间中波动。
太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只见高潜与老何的身形在原地逐渐模糊,随后竟如同融入了空气之中。
随即完全消失不见。
这一幕,彻底颠覆了太监对于武学的认知。
“这……这……”
“这是儒家真言,言出法随?”
太监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深知,这样的能力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不……不是……”
良久,太监回过神儿来。
或许是真的确定高潜并未有言出法随的能力,或许是在安慰自己。
“高潜肯定没有这么厉害,他之所以能用出刚刚的妖术,必然与那一书页有关……”
……
……
呼呼~
十万大山之中,风雪如狂,一名身穿肚兜的幼儿怯生生地朝着那座在暴风雪肆虐中依旧透着融融春意的小院落走去。
“奶……奶奶,我……”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恐慌,几乎要被呼啸的风声淹没。
尽管内心充满了逃离的冲动,但她还是咬紧牙关,一步步接近那座小屋。
“哎呀,是小小嘛,快来快来,别让风雪冻着你。”
屋内,一个温暖而和蔼的声音穿透风雪,如同冬日里的一抹暖阳。
尽管如此,幼儿那份源自心底的恐惧仍旧如影随形,难以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