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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外科手术室,那间被牢牢锁住的地下设施,其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菲勒蒙为那个无名学生的死感到惋惜,同时也对医院草率的处理方式感到愤怒。很明显,学生被送进脑外科手术室后,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治疗。

更过分的是,医院竟然在未经任何家属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将学生的遗体火化,只送来了一盒骨灰,这简直是毁尸灭迹!菲勒蒙强忍着怒火,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抗议信,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他将信投入了壁炉。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国家安全局的监视之下,任何过激的行为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不仅如此,他还想起五月份,在埃德沃德袭击事件中,自己曾做过一个梦,梦中他看到了脑外科手术室的景象,那场景真实得可怕,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在那间手术室里,发生过许多可怕的事情,甚至有几名警探都因此丧命。更令菲勒蒙感到不安的是,他在手术室里看到了老法院大学的标志——太阳纹章。

如果皇家贝斯勒姆精神病院真的与老法院大学勾结,那他们如此明目张胆地留下线索,简直与自寻死路无异。

最终,菲勒蒙还是烧掉了那封抗议信,并将学生的那盒骨灰收了起来,暂时藏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但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就此结束。

将学生送进精神病院,和学生在精神病院离奇死亡,这是两码事。菲勒蒙决定找个人商量一下,于是他找到了爱丽丝。

“没关系的。”

爱丽丝将一缕黑色秀发拨到耳后,平静地说道。

“一个学生失踪了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菲勒蒙欲言又止。

“毕业生失去联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爱丽丝打断了他的话。

这并不是菲勒蒙第一次找爱丽丝帮忙。

当然,现在的爱丽丝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爱丽丝了,她失去了关于神秘学研究会和大学的记忆,和普通人无异。但菲勒蒙还是会出于各种原因,时不时地来拜访她。

毕竟,在院长的阴影笼罩下,菲勒蒙无法相信其他教授和学生,而纽曼医生的真实身份尚不明朗,他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爱丽丝了。

“其实,这也挺奇怪的。他们应该也有家人在世吧?”菲勒蒙喃喃自语道。

院长将大学变成了人间炼狱,已经有两百多年了,他是怎么做到的?又是如何瞒天过海,一直没有被人发现的呢?

菲勒蒙将心中的疑问咽了回去,他不希望再把爱丽丝卷入这滩浑水。

两个月过去了,爱丽丝的话似乎应验了。

这个世界,仿佛没有察觉到那个学生的消失。就连菲勒蒙自己,也几乎要忘记这件事了,只有偶尔看到角落里那盒积满灰尘的骨灰盒时,才会想起那个可怜的学生。

直到八天前……

10月22日下午,菲勒蒙从弗兰克庄园返回伦敦。前一晚的通宵让他疲惫不堪,一整天都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却依然没有恢复过来。

由于睡过了头,菲勒蒙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他听到楼下传来一阵争吵声,似乎是从一楼客厅传来的。

菲勒蒙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口角,很快就会结束,但争吵声却一直持续着。他开始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一向强势的布朗夫人如此失态。这时,他才想起,今天布朗夫妇外出访友,并不在家。

与此同时,菲勒蒙的脑海中浮现出年轻女仆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就一会儿,让我进去吧!我去叫赫伯特先生!”

“可是,先生说过,今天不见客……”

偏偏这个时候,菲勒蒙的名字被提了出来,他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胡乱披了件外套,便摇摇晃晃地走下楼去。

不出所料,客厅门口站着女仆,手里紧紧地攥着鸡毛掸子,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安。

听到菲勒蒙的脚步声,女仆仿佛看到了救星,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虽然对方年纪尚小,但毕竟是位女士,菲勒蒙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发生什么事了?”

菲勒蒙故作镇定地问道。

“啊,先生,您醒了!”女仆如释重负。

这时,菲勒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女士正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是我,赫伯特。虽然不是博士。”菲勒蒙补充道。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身材消瘦的女士。

如果单从五官来看,她应该算得上是一位美人,但她实在太瘦了,菲勒蒙从未见过如此瘦骨嶙峋的人,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她的家境应该不错,但如此憔悴的身体,却让她失去了往日的风采。菲勒蒙这才明白,为什么女仆会如此坚决地将她拒之门外。

“您有什么事吗?”菲勒蒙问道。

“我听说,您接手调查案件?”女士开门见山地说道。

“警察局在另一条街。”菲勒蒙淡淡地回答。

“我的儿子死了。”女士的声音颤抖着。

菲勒蒙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我很遗憾,但您应该去找木匠,而不是我。我知道附近就有一家不错的棺材店。”

“不,我的儿子没有死!”女士激动地说道。

难道是死而复生?菲勒蒙心中暗想,但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说道:“教堂在三个街区之外,您没走错地方吧?”

“求求您,就听我说完吧!”女士的语气近乎哀求。

菲勒蒙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心软了,点了点头。

“当啷”一声,菲勒蒙将茶杯放回茶碟上。

“抱歉,我刚才太激动了,还以为你要把我赶出去。”女士歉意地说道,但她面前的茶杯却一口未动。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菲勒蒙问道。

女士没有说话,只是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陶瓷罐,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菲勒蒙疑惑地问道。

“我的儿子。”女士平静地回答道。

菲勒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由于太过激动,菲勒蒙不小心踢翻了茶几,女仆刚沏好的奶茶洒了一地。

“啊!”女仆惊呼一声。

“我去拿抹布!”

“不用了,怎么能让客人做这种事呢?”菲勒蒙叫住了女仆,让她帮忙收拾残局。

女仆离开后,客厅里只剩下菲勒蒙和那位女士。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菲勒蒙压低声音问道。

“我没有开玩笑,这就是我的儿子,或者说,是他们声称属于我儿子的骨灰盒。”女士的声音颤抖着。

“他们?是谁?”

“是医院!但我不相信,这怎么可能是我的儿子?我连他的尸体都没见到,怎么就相信一个好端端的人会突然死去呢?”女士的情绪激动起来。

菲勒蒙终于听明白了,这位女士的儿子在医院去世了,而医院在没有通知家属的情况下,擅自将遗体火化,只送来了一盒骨灰。

“我想听详细的经过。”菲勒蒙说道。

女士点了点头,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我的儿子是一名军人,皇家陆军的。”女士说道。

“哦,那真是太令人敬佩了。”菲勒蒙附和道。

听到菲勒蒙的夸赞,女士原本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的,他一直是我的骄傲……”

“那他现在在哪里呢?”菲勒蒙小心翼翼地问道。

话音刚落,女士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你还记得吗?今年年初,伦敦发生了一场大火,我的儿子当时就在现场,他是一名消防员,他英勇地冲进火场,救出了许多人……”女士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那是一场可怕的灾难,你的儿子很勇敢。”菲勒蒙安慰道。

“是的,他很勇敢,但他……”女士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怎么了?”菲勒蒙问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女士犹豫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关系,你尽管说,我不会笑话你的。”菲勒蒙鼓励道。

但女士依然没有开口,她只是紧紧地握着茶杯,指关节都泛白了。

过了一会儿,茶杯里的热气渐渐消散,女士终于鼓起勇气,低声说道:“请你发誓,你不会把我儿子当成疯子。”

“当然,我发誓。”菲勒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原来,这就是女士沉默的原因。

对于菲勒蒙这种常年与疯子打交道的人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但他能理解女士的心情,所以他愿意发誓。

“其实,我儿子并不是唯一一个被送进精神病院的士兵,我听说,还有很多士兵因为那场火灾,精神受到了创伤,都被送进了医院,其中就包括我儿子的战友,他的情况非常糟糕,已经到了必须住院治疗的地步。”女士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一件极其隐秘的事情。

“然后呢?”菲勒蒙问道。

“有一天,我儿子从医院回来,他告诉我,他的战友失踪了。”女士说道。

“真的失踪了?”

“我不知道,但我儿子对此深信不疑。从那以后,他就开始背着我,调查这件事,我知道他肯定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我能感觉到,他一天比一天憔悴,而且经常自言自语,邻居们都说他经常和一些奇怪的人来往,甚至有一次,他还因为擅离职守,被上司找上门来……”

这听起来确实很可疑。如果不是菲勒蒙已经发过誓,他一定会认为这个士兵已经疯了,但他现在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腹诽。

“你还记得他平时都说了些什么吗?”菲勒蒙问道。

女士摇了摇头,但菲勒蒙看得出来,她在撒谎。

“后来呢?他住院了吗?”菲勒蒙继续问道。

“是的,他自愿住进了精神病院,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女士痛苦地说道。

“后面的事情,我大概也能猜到了。他被送进了脑外科手术室,然后你就收到了医院的讣告,让你去认领骨灰,对吧?”菲勒蒙说道。

“你怎么知道?”女士惊讶地问道。

“我最近也遇到了一件类似的事情。”菲勒蒙淡淡地说道。

“那真是太遗憾了。”

“没关系,我们并不熟。”菲勒蒙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于是话锋一转,问道,“在这期间,你有没有去探望过他?或者收到过他的信?”

女士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如此肯定,你的儿子还活着?”菲勒蒙问道。

“因为……”女士再次犹豫了。

“我发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菲勒蒙说道。

女士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一个布袋,递给菲勒蒙。

“这是什么?”菲勒蒙接过布袋,感觉里面像是装了什么粉末。

“我儿子身高六英尺。”女士说道。

菲勒蒙一头雾水:“所以呢?”

“一个六英尺高的成年男性,火化后的骨灰应该有两磅重。”女士解释道。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菲勒蒙惊讶地问道。

“因为……”女士顿了顿,说道,“除了这个,我还偷了另外两盒骨灰。”

菲勒蒙目瞪口呆,他终于明白,这位女士究竟有多大胆了。

“我的意思是,你确定你偷的那些骨灰,就一定是六英尺高的成年男性的骨灰吗?”菲勒蒙问道。

“我儿子火化后的骨灰,应该有两磅重,但医院给我的这盒,只有一点五磅,难道他们还把我儿子的胳膊腿给截肢了吗?”女士激动地说道。

“所以,你怀疑医院给你的是假的骨灰?”菲勒蒙问道。

“没错!而且,我怀疑我的儿子还活着,他就被关在脑外科手术室的地下!他们之所以要给我假的骨灰,就是为了掩盖真相!”女士越说越激动,“你想想,一个正常的手术室,怎么会建在地下?而且还用那么粗的铁链锁着?这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女士一口气说了很多,但她并没有哭泣,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气,向菲勒蒙陈述着事实。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救出你的儿子?”菲勒蒙问道。

菲勒蒙犹豫了片刻,他早就想揭开脑外科手术室的秘密了,也许这次就是一个机会。

“我可以试试,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菲勒蒙说道。

虽然菲勒蒙的回答并不热情,但女士的脸上还是露出了充满希望的神色。

“还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问。”菲勒蒙突然说道。

“什么事?”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女士深吸一口气,说道:“他叫里奥·布雷伯利。”

“砰”的一声,菲勒蒙再次踢翻了茶几,奶茶洒了一地。

女人离开后,菲勒蒙从房间里取出了J.d的骨灰盒。

“请问有称吗?”

“没有。先生,您要称做什么?”

“没什么,不用在意。”

菲勒蒙无视了好奇地跟在身后的女招待,径直走向附近的肉铺。肉铺老板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把称递给了他。

如果菲勒蒙没记错的话,J.d比他矮,身材也比较瘦小,身高应该至少有5.5英尺。以此推算,骨灰的重量至少应该在1.8磅……也就是28到29盎司之间。

“那玩意儿,卫生吗?”

菲勒蒙没有理会肉铺老板怀疑的目光,将骨灰盒放在了称上。

“请问有袋子吗?”

“不卖袋子。”

“我会付钱的。”

菲勒蒙没有等老板回答,直接丢下几枚硬币。肉铺老板这才不情愿地从柜台下掏出一个纸袋。菲勒蒙把骨灰全部倒进袋子里,再次放到称上。

指针在两个数字之间来回摆动。

12盎司。13盎司。12盎司。13盎司。

……

第二天下午,菲勒蒙结束在大学的课程,走在回家的路上。

就在他经过一个巷口时,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了他。

“我们抢先了。”

由于毫无预兆,菲勒蒙反应慢了半拍。那个年轻人似乎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了。他握紧手杖,随时准备挥出,然后转过身。

手杖堪堪停在半空中,差点就击中了那个年轻人。年轻人对此浑然不觉,只是愣愣地看着菲勒蒙。

虽然算不上熟悉,但菲勒蒙对眼前的年轻人并非毫无印象。

“如果我没记错,你叫……萨缪尔?”

没错,是老法院大学的学生,萨缪尔。他来旁听过菲勒蒙的课几次,但菲勒蒙对他名字的印象,却来自于另一个场合。

“等等,在那之前……”

菲勒蒙走进巷子,打断了萨缪尔的话。

“你就这样跟教授说话吗?连招呼都不打?”

“啊……”

被菲勒蒙一训斥,萨缪尔原本的从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局促不安地四处张望,眼神躲闪。菲勒蒙注意到,他的瞳孔正在剧烈地颤抖。

真是个内心脆弱的年轻人。看到他这副模样,菲勒蒙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恶霸,原本想说教几句的念头也打消了。

“算了,说吧,什么事?”

“那、那我就直说了。”

萨缪尔清了清嗓子,菲勒蒙心想,他难道不应该先确认一下周围有没有人吗?看来他还真是缺乏这方面的意识。

真是不成熟的表现。

“我们抢先了。”

虽然菲勒蒙已经听过一遍了,但萨缪尔还是重复了一遍,可能是以为他没听清。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菲勒蒙并没有追问。毕竟老法院大学的学生都非常孤僻,在学校外面碰到的概率微乎其微。

再加上这条路是菲勒蒙的通勤路线,而萨缪尔又偏偏在他下课回家的路上等着,很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将这些事实与萨缪尔隐藏的身份联系起来,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英格兰疯了。”

萨缪尔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却像女人在模仿男人说话,或者反过来。

“说完了?”

“啊,还没完。其实,这不是原本的顺序……”

看到萨缪尔慌乱的样子,菲勒蒙再次问道:

“议长呢?”

“他怎么可能来?他可是我们的领袖,不能轻易抛头露面。”

萨缪尔一本正经地回答,可菲勒蒙明明记得,他之前还活蹦乱跳的。

不管怎么说,这就是萨缪尔隐藏的身份。

他是三叶草十字会众多分支中,一个规模不明的分支的首领,也是之前参与绑架菲勒蒙的三名成员之一。

现在,他扮演的角色不言而喻——信使。

不出所料,福尔摩斯很快就派了他的信使过来。虽然菲勒蒙没想到他会在水晶宫事件后短短两天就有所行动,但他早已预料到福尔摩斯迟早会联系他,所以并不感到惊讶。

“那么,我现在就传达议长的口信。”

萨缪尔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您送的东西我们已经收到了。正如您所料,它使用的是我们共同知道的,或者说是我出于兴趣制作的密码。破解它不需要花太多时间。”

“等一下。”

菲勒蒙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你就这样空着手来?”

“什么意思?”

“你应该带了纸条之类的吧?”

萨缪尔一脸茫然地愣在原地,似乎不明白菲勒蒙的意思。过了一会儿,他才恍然大悟,嘴角微微上扬。

“教授,您真是说笑了。我们和您可不一样,我们是专业的。”

这次轮到菲勒蒙听不懂了。

萨缪尔非常“贴心”地解释道:

“我们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所有内容都在我的脑子里。”

“你真是太了不起了。继续说你的口信吧。”

菲勒蒙实在看不下去萨缪尔这副傻乎乎的样子,于是催促他继续说下去。萨缪尔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菲勒蒙的嫌弃,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

他甚至还自言自语道:“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然后才继续说道:

“破解密码很简单。也许在我派出的……代理人抵达之前,就已经完成了。但这件事刻不容缓,所以我才提前派他来。”

萨缪尔在说到“代理人”这个词时,明显顿了一下。

这的确不像福尔摩斯会用的词,他应该会用更傲慢的词,比如“信使”。

“我们抢先了。英格兰疯了。”

说完这句话,萨缪尔偷偷地看了菲勒蒙一眼。

“这就是全部的口信?”

“是的。”

“你都记住了?”

萨缪尔挺起并不宽阔的胸膛,露出自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