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磊对上沈晚冰冷的视线,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移开视线,为沈晚拉开车门:“沈小姐,请。”
沈晚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她担心自己被带去陌生的地方,所以一直开着窗记路。
很快就发现,这是去珊瑚苑的路。
明明是熟悉的地方,她却丝毫不敢放松。
反倒越来越紧张,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害怕。
过去那些被囚禁起来的记忆,被乔姗姗欺凌的记忆,还有最后那场大火。
许许多多不好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渗出汗珠。
甚至短暂地生出了怯意,想要下车回家。
可是不行,小棉花还在等着她。
不论如何,她今天都要带小棉花回家。
成磊从后视镜看到沈晚脸上的警惕和害怕,心情很是复杂。
珊瑚苑那是陆临和沈晚相爱的地方,那里有很多他们相爱的回忆。
沈晚假死之后,陆临就住在那里,靠着当年的回忆度日。
而沈晚再次看到这地方,脸上竟是恐惧。
两人对待珊瑚苑的态度竟然是这么的不同。
这是多么的荒谬啊。
车子开到珊瑚苑外停下,成磊下来给沈晚拉开车门。
“沈小姐,请。”
沈晚下车,仰头去看珊瑚苑。
当年她离开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了。
而如今,这里又变回了火灾发生之前的样子。
写着珊瑚苑三个字的精致牌匾是一样,漂亮的花园,亭子,花藤秋千,还有那面珊瑚藤花墙……
一切的一切,都和火灾之前一样。
陆临将这里修复成了原样,仿佛那场火只是一场梦。
可沈晚的目光扫过去,似乎还能看到烧黑的墙壁,汹涌的火焰,还有滚滚的浓烟。
她的脚趾蜷缩了一下,仿佛感受到了记忆中的灼热感。
人生可以重来,伤口可以修复,但是已经存在的深刻记忆,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抹去?
答案当然是不能,那些记忆不可能抹去。
即使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即使她的人生已经进入新的篇章。
可受过的伤是她亲身经历过的剧痛,是她轻轻一回想就会痛彻心扉。
成磊提醒道:“陆总在里面等你。”
沈晚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她低着头往前走,察觉到一道异样的视线,条件反射地抬头看了一眼。
一抹颀长的身影直直撞进她的眼里。
陆临眉目深邃,此时正站在柔和的灯光下。
他穿着沈晚喜欢的白衬衣,微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了起来。
他的脸色较之他们上一次见面,又苍白了几分。
“这里一直没变,我一直在等你……”
他目光中含着深深的眷念,似乎想提起过去,勾起沈晚身心身处美好的记忆。
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的说话很虚弱,还带着些颤抖。
沈晚朝他走了过去,发丝和长至脚踝的鱼尾裙裙摆随风拂动,整个人宛如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只是那双好看的狐狸眼中,没有往日的星光,有得只是冷淡。
她目光清淡地瞟了眼四周,冷哼:“这里变没变,都是我最讨厌的地方。”
“陆临,你别忘了,我就是被你囚禁在这里,险些被火烧死的。”
“如果你不是用小棉花做要挟,我是死也不会踏进来半步。”
陆临心揪地发疼,再看沈晚,此刻她目光疏离充满防备,嘴角上扬,却不达眼底。
九月初秋,安城还带着一些暑气,他却冷得发抖。
像是大冬天还被扔进的冰窖里,浑身上下起了一层薄冰。
他用力握紧拳头,感觉不到半分知觉。
原来他一直视作美好回忆去修复,去珍惜的地方,对于沈晚而言,只有折磨和生死一线的恐惧。
让她回到这里,是揭开她的伤口。
谈及过去,则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对不起,我咳咳……”
话还没说完他就先咳了起来,胸口处胀痛。
嘴里充斥着一股腥甜,陆临咬紧牙把嘴里的血给咽下去。
可这样后嗓子越来越痒,他捂住嘴闷声咳嗽。
成磊赶紧上前扶他,“沈小姐,我们进去说话吧,陆总现在的身体,吹不得冷风。”
沈晚面露不屑,“说话就不必了,小棉花呢?”
“小棉花在屋里,沈小姐进来看吧。”成磊说完,也不管陆临什么反应,强行把陆临往屋里推。
沈晚没那么天真,以为人到了,站在院子里就能带走小棉花。
她知道,陆临用这种卑鄙手段逼她来见他,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让她走。
所以即便再不愿意,她也还是跟了进去。
她走在后面,看着陆临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临好像瘦了很多。
当年的陆临背脊永远挺直,看人的目光充满不屑,他一向高高在上。
如今再看,他的脊骨像是折了一截,没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
除此之外,他走路还有些摇晃,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沈晚没心思多观察他,一进去目光就开始四处追寻小棉花的身影。
陆临对屋子里的手下挥了挥手,他们便都出去了。
屋子里便只剩下他和沈晚。
沈晚冷着脸看向他:“陆临,小棉花呢?”
陆临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说:“在玩具房。”
提到玩具房,沈晚的脸色更是难看,扭头大步走了过去。
打开门,她便看到毛茸茸的小团子正在一堆玩具里面玩得欢快。
看到它的一瞬间,沈晚心里的石头就落了下来。
她长松了一口气,蹲下来朝它伸开怀抱,“小棉花,过来。”
小棉花扭头看到她,立即撒开腿朝她跑了过来。
抱住小家伙,沈晚的心这才彻底的踏实下来。
小棉花还不知道自己失踪之后,沈晚着急成什么样,脑子里又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但是它能感受到沈晚的情绪有异常。
于是伸长脖子去蹭她的脸,好似是想要安慰她。
沈晚心底对它乱跑,让陆临的人有机可乘的那点责怪,在这一刻也消失不见。
她笑了笑,说:“小棉花,我来接你了。”
小棉花立即开心起来,冲她疯狂地摇着尾巴。
陆临像个局外人一样,孤零零站在一旁,看着沈晚如获珍宝似的小心抱起了小棉花。
他心里一梗,难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