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萝卜出了院子直奔大榕树,胡闹和二蛋跟在后边好奇地四下张望,想看看胡萝卜的秘密武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胡萝卜刚走到榕树下,突然停下脚步,用手拦住身后的两个朋友。
胡闹和二蛋莫名其妙,见胡萝卜直直地盯着前方一动不动,两人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子越过胡萝卜的肩膀向前看去。
只见榕树后横着伸出两条腿来,一条腿伸直、一条腿稍微弯曲着,两只鞋子破旧不堪。
三个人迅速地互相看了一下,不知道树后这人是怎么个状况,地下那么脏又那么凉,好好的人为什么会席地躺着呢?这人又是谁呢?三人都有些好奇。于是同时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探身一看。
只见一个衣衫破旧的人躺在榕树后面的树阴下,头枕着一只胳膊,另一只手臂横在额头上,似乎在休息,仔细一看,却发现胳膊下的那双眼睛正射出阴冷的寒光。
淘气三人组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转身就跑。
跑出好远,胡闹站住,气喘吁吁地说:“别、别跑了,跑什么呀?”
胡萝卜扶着腰说:“我是看见你们跑,我才跑的。”
二蛋喘了几口气,摸着脑袋歪头说:“我咋看那银面愰1地尼?好像在哪见过。不过肯定不是村里银,他穿的衣服埋了沽汰地,衣服魂儿画魂儿2地,好像好长时间没洗了。是谁尼?为啥我看见他心里直的瑟尼?”
胡萝卜想了想还是确认,“我心跳得也很厉害,难怪你害怕,我看那人像大力强,别的我没记住,我记得他看我们时那凶狠的眼神和两次在丁字坡遇到他时一模一样。”
听二人这么一说,胡闹也仔细地回想了一下那人的外貌,觉得那人的确像大力强。
二蛋提议:“要是保靠3点,咱就再去看看吧 。”
灵魂的双胞胎对视一眼,既没动地方,也没发表意见。那么凶恶的人,离他远远的还来不及呢,谁会凑过去看他?
二蛋知道灵魂的双胞胎和自己一样,都对大力强心有余悸,忽然想起方才三个人去榕树那的目的,于是问胡萝卜:“哎,胡萝卜,你不是带我们去看你的秘密武器吗?到底是啥玩应啊?”
胡萝卜挠挠脑袋:“实话跟你们说吧,其实我就想拓榕树的树皮。”
面对目瞪口呆两个朋友,胡萝卜叉着腰一脸得意,“怎么样?你们怎么都猜不到吧?哈哈!”
胡闹和二蛋想像了一下用榕树皮拓过的画,然后一脸黑线,心说:胡萝卜可真够古灵精怪的,那树皮一道一道像沟壑似的,如果他不说,打死我们也猜不出来是什么呀?可是如果猜不出来他还得生气,怪我们不和他心意相通!这个不讲理的家伙!
想到这二人同时瞪了胡萝卜一眼,胡萝卜却毫无察觉,兀自在那自鸣得意。
二蛋忽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哎呀,不对呀,大力强不是不要大雨了吗?那他来这嘎哈呀?是想来找大雨回家还是找大姨的麻烦呀?”
胡闹咧了一下嘴,“回家?他那也叫家?在快活林郊游时我们只看到他家的外观了,那天胡萝卜离家出走,当时我实在是找不到胡萝卜了,就和大雨一起让董叔叔带我们去了快活林,怀疑胡萝卜会到大雨家栖身,我和大雨还去他家找了一下。唉!”
胡萝卜瞅瞅他:“这声唉是啥意思?”
胡闹斜了他一眼:“啥意思?我当时就想,为什么你不是大雨呢?真应该让你好好体会一下在他家的感觉,你只要在那个家里待一会你就会惜福了。那个家就是拿枝条胡乱搭建的一个窝棚。整个窝棚全是缝隙,而且没有窗户、没有灯,里面破烂不堪,简直没法形容。我就在里面只站了那么一下心里就感觉说不出的寒冷和压抑,你想像一下大雨是如何在里面生活的吧!”
胡萝卜想起自己离家出走的黑历史,摸摸鼻子一时无语。
二蛋说出自己的想法:“看大力强内样也不像有钱的样子啊?就那么往地上一躺,不凉吗?不埋汰吗?看他那样自己生活都成问题呀?他能是接大雨回家吗?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灵魂的双胞胎一听也慌了:是呀,他为什么要来这呀?别是另有企图吧!三个人迅速地研究了一下,决定立刻把这个情况告诉大雨。
三个人又一阵风似的跑回熊猫家。
大雨吃完饭,正准备和凯路一起编竹子,淘气三人组拉着大雨进了他的卧室。
最后进屋的胡闹刚关上门,二蛋就郑重地对大雨说:“大雨,告诉你件事,你爸来了。”
大雨一愣,此时才确定刚才不是自己眼花了,的确是爸爸来了。他急忙问:“他在哪呢?”
胡萝卜说:“在榕树下躺着呢。”
胡闹补充:“穿得不太好,别的没看着。”
大雨想了一下,对三个人说:“谢谢你们,不过先不要跟妈妈说,我去看看他来这的目的。”
胡萝卜说了句:“你小心点。”瞅瞅两个朋友,底气不足地问大雨:“用我们跟着助阵去不?”
大雨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境况,因为他不知道爸爸来这的目的,以他暴躁的脾气,自己无法预知有没有危险,即便有危险,他也不想让别人替自己承担。
见大雨没有回答,胡闹用胳膊肘碰了胡萝卜一下,胡萝卜明白了,对大雨说:“那你自己去吧,他要是打你,你就喊,我们在院子里,听到你喊就去帮你。”
大雨苦笑了一下,同学们的好意自己心领了,可是自己即使被爸爸打死也不会叫的,他可不想给妈妈、给家里和商店带来一点影响和麻烦,于是点点头开门走了。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连忙跟上。
出了屋子,凯路一脸疑惑地站在门口问他们:“出什么事了?大雨怎么急匆匆地走了?我问他去哪他也不说,还不让我跟着。”
二蛋这才小声把大力强来的事跟他讲了。
凯路放下手里的竹子和淘气三人组一起躲到院门后边往榕树那张望。
高暖本来坐在葡萄架下,见淘气三人组一会出去一会跑回来,本来觉得奇怪,又见大雨独自走了,淘气三人组加上凯路神情紧张地躲在门后冒头悄悄往外瞅,却不跟着出去,感到很纳闷,于是走过去探身往外看。
二蛋皱眉说他:“你别窝头翻身行不?”
高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问他:“什么是窝头?”
二蛋不理他。
凯路见高暖一脸尴尬,就替他问:“窝头是什么东西呀?”
二蛋盯着外边淡声说:“窝头是我们那的一种面食,用玉米面做的,像馒头似的,但是上边有点尖,窝头下边都要用手怼4个小坑,像个小眼儿似地。这句话连起来说就是‘窝头翻身——显大眼儿!’”
灵魂的双胞胎听了立刻放声大笑。
高暖咧了下嘴,纠正他:“你用的这个歇后语不对吧?照你的意思是说我显能耐。可我也没显能耐呀?你这词用得有误。”
二蛋被高暖怼得有点恼羞成怒,“你领会意思就行了,没看我们都猫着呢吗?就不想让银看见。为啥你把整个身子都探出去了?都显你了?”
高暖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能把身子探出去?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看,还要偷偷摸摸的?”
二蛋终于忍不住回头大吼:“因为大雨要见他……”刚喊到这,胡萝卜扑过去一下捂住了他的嘴。
二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说漏了。他狠狠地瞪了高暖一眼,拨开胡萝卜的手,又把头转回去了。
凯路拉了高暖一把,小声说:“你要是想看就在这看,别明晃晃的让人看见。”
高暖诧异地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无聊,想了想转身回葡萄架下坐着去了。
大雨来到榕树后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地下的男人,冷声问:“你来这做什么?”
正在发呆的大力强拿下搭在头上的胳膊,慢慢坐起来,拍拍身旁的土地,示意大雨坐下。
大雨有些不耐烦:“就这么说吧。”
大力强并不说话,把视线调向村外。
大雨见大力强这样倔强,叹口气靠着榕树坐了下来。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大力强才轻声问他:“这家人对你好吧?”
大雨支起双腿,胳膊搭在腿上双手拢在一起。他眼神朦胧,呓语似地说:“妈妈对我比他亲儿子都好。我生病了她细心照顾我、给我换样做好吃的,遇到有人欺负我替我出头,豺黑来讨债时为了保护我还被豺黑给打伤了。当时她紧紧地抱住豺黑的大腿让我快跑,自己却被打得头破血流却不肯松手……后来她没有因为这个而讨厌我、不要我。哥哥也好,教我学手艺,生病了照顾我,像亲哥哥似的。妹妹很可爱,总是爱哥爱哥地叫我。总之,自从妈妈离开以后,我在这个家才体会到被人宠爱、被人喜欢是什么滋味。有时候我都害怕,怕这是我做的一个美梦,突然哪一天梦醒了,我又是一个一无所有、被人遗弃的孤儿了。”说到这,大雨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