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维舟怎么也没想到,盛秉文会说出这样的话!
饶是他征战多年,心志坚定,也不由得愣在当场!
盛秉文见状,眼底闪过不忍,可他一咬牙,还是继续说道:“你母亲去世,我千里迢迢赶赴京城,怕你受人欺凌,我强硬将你带回盛家,好吃好喝,任你逍遥自在,大火过后,我以为你葬身火海,伤心之至,卧床不起!”
“你说,你欠不欠我的?欠不欠盛家的?”
宁维舟脸色煞白,盛秉文句句追问,抠开了他心底的伤疤!
他怎么不欠盛家呢?
那场大火,本就是冲着他来的,盛家死去的那么多人,都是替他送了命!
从前不知道这些,他心中只有痛恨,
自从回京城,暗中探查当年自己被追杀的内情后,真相逐渐浮出表面!
原来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他!
宁维舟平静的外表下,愧疚早就像地底下的熔浆,将他五脏六腑烧得千疮百孔!
给他做糕点的大姐姐,让他爬在肩头骑大马的舅舅们,还有每一个曾经伺候过他的下人,
都因为他,被活活烧死了!
他欠盛家,欠下的是许多条人命,是就算百死都还不清的债!
盛秉文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传入宁维舟的耳膜:
“我不求你什么,我只求你给盛家一个孩子,非晚的孩子有顾家一半的血脉,我要不起,我就要刘碧颜生的孩子!”
“谁是刘碧颜?”宁维舟下意识问道。
“她是陈伯昌的妻妹,在陵县和芜州素有贤惠之名,你放心,我不会让她跟你去京城,她会留在芜州,带着孩子留在盛家!”
“我不会让她破坏你和非晚的夫妻情分,你就只是让她生下一个儿子,一个就行!”盛秉文说到最后,老泪纵横:
“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但盛家这一脉到我手里绝嗣,我死都不瞑目啊!”
“我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盛秉文哭得撕心裂肺,宁维舟一个人如木头般走出了房门,
他绕着这座宅院转了一圈又一圈,楼一、楼二跟在后头,转得头晕眼花,
可他们不敢去打扰,大将军从没有这样过!
“还是去告诉夫人吧?”楼二拧了拧刀柄,鼻子眼睛都揪在了一处:
“大将军这样别是要气傻了吧?”
“夫人在小憩,平时连大将军都不敢去打扰,你是觉得你比大将军厉害?”
楼一冷冷怼了一句,这让楼二火了:“那你说怎么办?”
楼一嘴角浮起一抹阴冷:“简单,把那个什么刘碧颜找出来,杀了,埋了,不就解决了?”
楼二一拍脑袋:“这主意好啊!那咱们赶紧去找人!”
楼一抬了抬下巴:“找什么?这不是自动找上门来了么?”
楼二扭头望去,果然,宁维舟被一女子挡住,远远看起来,女子长得婉约秀丽,很是温婉多情!
不知女子说了些什么,宁维舟居然跟着那女子走了!
楼二跳脚:“我的大将军欸,你这是自己的命不要,还得搭上我的呀!”
说着就要去追,却被楼一一把扯了回来,
“你拦我做什么?回头等夫人发现,大将军纵使逃不过一顿打,连我们也得连坐!你想想府里那只王八有多惨!”
楼一努了努嘴:“晚了,夫人已经发现了!”
楼二朝旁边一看,赶紧捂住了眼睛!
“天爷,怎么被这火辣椒给撞见了?可千万别再看见我!”
青霜横了他们一眼,出奇的没作声,不但没追上来骂人,反而退后两步,飞快跑了!
楼二从手指缝里见到这情景,更加惊悚:
“完蛋!该不会是去请夫人大驾了吧?我得出门躲躲!”
青霜一进泉阳阁的大门,就紧走两步,把垂花门处开得争艳的一丛花,打得七零八落!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青霖正好出来,瞧见了赶紧去看:“你动静小些,姑娘好不容易睡着了,可别再吵醒了她!”
青霜朝房门口望了望,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着牙趴在青霖耳边说道:
“我瞧见大将军回来了,进了那个女人的院子!”
青霖一惊:“什么?”
刚说完,连忙又捂住了嘴,惶恐的回头望了望,一把扯过青霜出了院子!
“你再说一遍,你看见什么了?”青霖追问,
“你耳朵聋啦?大将军被那个女人拉走了!”青霜低吼了一句,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虽然几人心里有了底,也有了打算,可真的见到了事情发生,她们还是难以接受,
“大将军从前对姑娘多好,可怎么一见了别的女子,就这样了呢!”
“当初在京城,看上大将军的女子更多,大将军也从来没有多看一眼,这次怎么就不一样了?”
“还能为什么?江南的女子会勾搭人呗!那小腰缠得,我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自己把自己憋死了!”
“先不要和姑娘说,省得她伤心难过,咱们慢慢告诉她!”青霖咬了咬唇,
这事她们都无法接受,可想而知顾非晚知道后,得有多难受!
“什么事要瞒着你家姑娘?”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两人齐齐一跳!
等青霜发现是宁维舟后,冷哼一声,扭头就跑了!
“这丫头怎么了?又是谁惹了她不高兴?”
青霜勉强行了一礼:“大将军回来了?我家姑娘刚睡着,大将军要不先去书房?”
“无妨,我回来换个衣服,等会还要出去一趟!”宁维舟说着,大步迈进了院子。
华灯初上,泉阳阁的桌上摆了十来个菜,
有船娘送来的新鲜鱼虾,有黄掌柜从庄子上送来的时蔬,
宅子里厨子的手艺好,加上顾非晚从京城还带了两个厨子过来,这一道道菜,既有江南特色,又极符合顾非晚孕后挑剔的胃口。
“母亲,你今日怎么只吃这么点?”安然奇道,
顾非晚哄她:“母亲白日趁你不在家,偷吃了好吃的,所以现在吃不下了!”
安然却不信:“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母亲休要哄我!”
顾非晚被这句逗乐了:“是,你不是三岁小孩,你比三岁还大了两岁呢!”
“说起这个,我看安然的衣服有些小了,明日母亲陪你去街上做两身!”
“安然的衣服可以穿,母亲不用操劳这些。”
“母亲也想做两身,这肚子越来越大,先前在安平准备的衣裳快穿不下了!”
“那安然陪母亲去,把宋大夫也带着!”
母女两人闲话家常,一派温馨和睦。
这一夜,宁维舟没有回来,顾非晚也没有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