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获悦回头看向轮椅上的六公主,没有了刚才的提灯,她的面部表情在黑暗中并不是十分分明。
唯有一双眼睛,呆呆地朝前看着,有些许亮光。
似乎在羡慕,又像是在哀伤。
发现李获悦回头,六公主猛地收回目光,继续咳嗽了几声。
“看什么!咳咳咳,再看杀了你!咳咳,把你扔去喂我池塘的鱼!咳咳咳!”
李获悦微微眯着眼,在这么一瞬间,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六公主老是爱去长公主那儿。
或许,只有长公主才像个姐姐。
而身为哥哥的太子,只会打断她的腿。
其他兄弟姐妹,也想要她的命。
像李获悦现在这样被兄长当小孩牵走的待遇,她是想象不出来的,因为那是她没有见过的情景。
李获悦没再多看,六公主是怎样的遭遇和她关系不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境遇。
六公主至少不用整天为了自己是穿越者而提心吊胆。
上了马车,李获悦叹了口气,没有回车厢里,而是和老二一起坐在了外面,开口问着:“那姓姜的,是你那天说的朋友吗?要真是,你眼光可越来越差了,那孩子办个事儿,没一件事做好了的。”
没有姜云书,老二自觉开始驾车,听到李获悦对姜云书的称呼,笑出了声。
“你啊,真是从小就一副大人样,算起来,你比他还小,怎么就叫人家‘那孩子’。”
马车轻轻缓缓重新上路,方向微偏,错身路过轮椅上面无表情的六公主。
这话在李获悦耳里,也算是变相承认了她的提问。
“他到底什么来路?”等稍微走了一段路后,李获悦才开口问着,语气平淡,不经意间在问一般。
老二知道李获悦在问什么,笑了笑,只回着:“来路没问题,放心用着就行了。”
李获悦并不追问,黑漆漆的天又开始飘洒小雨,星星点点坠在她的脸上。
“什么时候二哥的口风这般紧了?”
老二捏缰绳的手紧了紧,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他一直都在纠正李获悦对他的称呼,但现在真正听到她嘴里叫出“二哥”两个字,心里却没有感到多欣喜,更不觉得两人更加亲近,反而感受到的是一种被推出去的距离感。
“获获……”老二开口想要解释点什么,然而一向会说话的他,此情此景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两人就在夜色中缓慢前进,脸上都不带表情,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李获悦等半天,没等到什么结果,只觉得好累。
刚才肯定是有人出手了,六公主前后态度的转变很明显,想不注意都难。
她直觉老二一定知道,但是老二现在什么也不说,留她一个人云里雾里的。
不止今天,这段时间里,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总是在很多时刻突然出现,如同阴影一般挥之不去。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但是细想下来,又总是缺失好多关键。
这种感觉一点儿也不好。
不止不好,还很危险,在如今的局势下,随时可能会丧命。
“我记得在老三还小的时候,我们一家去外庄踏青,那天是你十岁生辰,原本我不想去的。”李获悦换了个话题,轻轻开口,说起了往事。
老二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叙旧没那么简单,他也爱说话带铺垫,想说的东西很少直接切入正题,也不知道是学的谁。
知道归知道,他也乐意陪着李获悦聊。
“我记得,你嫌老三太烦了,不愿意和他一起出门。”老二轻笑,一起回忆起这件事,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嗯,当时我挺嫌弃他的,现在也是。”李获悦一点儿没有当妹妹的自觉,说起自己的哥哥来,从来不知道嘴下留情,“当然,我本来也不愿意去,一大群人太过吵闹了,我不是很喜欢,再加上还有老三那个麻烦精在,我就更不想了……”
而且,那时候李获悦才来没几年,和其他人都不是很熟,既有对环境变化的不安,也有怕不经意间在露馅儿的顾忌。
多重原因下,李获悦不愿意参与这个活动,又不敢装病,怕家里去请御医,索性就说不愿意和老三出门,想自己在府里。
老二表情更加柔和了,偏头看了一眼李获悦,那副淡然到没有任何表情的侧脸,和记忆中幼时的小小侧脸重合,除了等比例放大,几乎没多大改变。
“嗯,你不去,结果老三被打了一顿。”老二声音沾染着笑意,想到老三那被打后莫名其妙的哭丧脸,更是笑出了声,“母亲动的手,老三甚至没有地方可以申冤。”
“最开始是老四动的手。”李获悦补充着,“老三跑去告状,然后又被打了一顿。”
老二还不知道有这么一段,当年他听到消息的时候,老三已经被打了。
雨稍微大了一些,风也不停,老二的声音在空中显得有些飘忽:“……明明一模一样的脸,老四同你倒是挺亲近的。”
“那时候谈不上多亲近。”李获悦老老实实地说着,“说实话,那时候我甚至觉得老四有些多事。”
老二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无奈地笑着,“唉,获获啊,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什么精怪转世,冷静疏离得根本不像正常小孩儿。”
李获悦微微侧头,看向老二,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微妙地等了两三秒,才缓缓开口道:“万一我真的是呢?”
和刚才一样,老二还是说着:“……怎么会?”
李获悦或许是懒得去追问,又或许是下意识回避着这类话题,回过头,继续望向前方的路。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们的生辰宴我从未缺席。”
李获悦陈述着事实,没有太多其他多余的语气在其中,听上去没有任何邀功或者抱怨的情绪,仅仅在描述一个客观画面一样。
老二沉默着不说话,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些年李获悦的成长和改变。
他也知道李获悦现在的铺垫叙述,都是在打感情牌,偏偏他还吃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