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公公,父皇召我何事?”
“殿下,奴婢哪敢揣摩圣意?快进去吧,陛下正等着呢。”张全回道。
无人注意,全公公每次称呼楚泽都是三殿下,而称呼楚珩则是殿下,其中亲疏远近,由此可见。
而全公公是昭烈帝心腹中的心腹,可以说,他的态度,也代表着昭烈帝的。
楚珩推门而入,张全就站在门外,任何人都靠近不得。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
“谢父皇。”
“在神机营还习惯吗?”
“习惯,很安静,比紫宸宫还好睡。”
装得倒像,他就不信这老家伙不知晓他在神机营的所作所为,老家伙最厉害的就是装聋作哑。
昭烈帝看着滚刀肉似的儿子,脸色更加黑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一直这般浑浑噩噩度日。”
楚珩双手一摊:“这般挺好,我若是太清醒,这东陵怕不会如现在般安宁。”
昭烈帝不愿跟他多扯,开门见山道:“太子选妃在即,朕也打算给你指婚……”
“父皇!”楚珩终于有了正形。
昭烈帝没理会他,继续道:“朕看,丞相嫡女跟你最为相配。”
楚珩心中一惊。
怎么把她扯进来了?
他将要做的事,输了可是灭顶之灾,他不能误了她。
楚珩突然跪地:“父皇,儿臣不想娶亲!”
失去至亲至爱之人的痛,他不想承受第二次!
“朕心意已决!”
楚珩起身:“我不会娶的!”
说完转身开门离去,态度坚决,没有一丝商量余地。
昭烈帝气得捂住胸口,全公公吓得脸色都白了。
“哎哟!陛下!”
他连忙上前拿出一粒药丸喂给昭烈帝服下,好半晌,昭烈帝的气才顺过来。
“这个混账东西!”昭烈帝咬牙。
“陛下,殿下终有一日会明白您的难处和苦心。”
这天底下,也只有殿下敢给陛下甩脸。
“这混账还在恨着朕。”
“亲父子,话说开了,哪来的恨?殿下这脾气就是太像陛下了,谁都不肯先给台阶。”
良久,全公公才小声问道:“那婚事……”
“罢了,此事以后再议。朕还没摸清那小姑娘是不是装病,不能叫他真娶一个活不久的病秧子。”
“你看,陛下再气也还是关心殿下的。”全公公小声道。
昭烈帝瞪了他一眼。
……
山岚靠近赤璋,压低声音道:“殿下从御书房出来,就一直沉着脸。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他说,这事是天大的好事。
程二姑娘不但不是病秧子,反而武功、医术双绝,人还好看。最重要的是,殿下不是喜欢人家吗?
楚珩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想法。
若他现在已经报完仇,远离京城,不用任何人指婚,他也许会上门求亲。
可偏偏是这个节骨眼。
他将自己的计划已经提前了,就是怕她等不住他。
现在,他肯定是不能娶亲的。
有了她,他输不起。
“殿下,夜深了。”赤璋提醒道。
“你们先下去吧。”
……
夜阑人静,一轮孤月高悬夜空,清冷月辉笼罩着紫宸殿。
殿外憧憧树影随风摇曳,月色透过窗,洒在窗前。
床上的人像是陷入了梦魇,额上颈间布满细汗。
楚珩只觉得自己清醒又混沌。
眼前发生着跟现实完全不同的事。
眼前的一幕,是他在百川书院时,楚璟一帮人围着他怒骂嬉笑。与现实不同的是,有个小小姑娘冲出来伸手挡在他前面,奶声奶气地说着‘夫子说,打架是不对的’。
她的话,引得太子一众人哄笑。众人离开后,小姑娘对他说:“你别怕,我爹是丞相,他们再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叫程九鸢。”
自从母后皇兄去世,很久没人挡在他身前了。
画面一转,散学时,他遇上那小姑娘被拍花子拐走。他犹豫再三,还是去救下了她。听见有人寻来,他将昏睡的她丢下了。
后来小姑娘就成了楚泽的跟屁虫,她满心满眼的都是楚泽,而他则躲在角落追寻那抹温暖。
画面不断变换,小姑娘长成了少女,她跟楚泽定亲,后来她又被退亲。楚泽对她说:“只要你帮我取得北齐边防图,我就去接你回来,做我唯一的皇后。”
这一听就是哄骗人的话,她却信了,她哭成泪人和亲北齐。
梦里,她和亲后,他就去了封地。
接下来的画面更让他目眦欲裂。
她在北齐皇宫做着最低贱的活,刷恭桶,跟野狗抢食,挨打挨饿。
可她始终苦苦支撑,最后等来的是楚泽的背信弃义,甚至是……凌迟!
楚珩疯了似的上前想救她,却根本触碰不到,只余下漫天血雾。
当他快崩溃时,画面又变了。
漫天厮杀,他率兵造反了。
他亲手凌迟了楚泽和程云歌!
“啊!”从梦魇中脱离,楚珩胸膛上下起伏,喘着粗气。
他坐起身,靠在床头,月光洒了满身。
他抚上胸口,那里依旧撕裂般地痛着。
太真实了。
真实得让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真实得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楚泽和程云歌。
这个梦,是先知梦。
梦里很多场景和现实一致。
他决不能让梦成真。
这一世,她决不能再爱上楚泽!
他要亲自守着她!
他起身倒了凉水灌下,心中爱恨依旧没能平息。
……
月淡寒轻,
渐向晓,
漏声寂寂。
昭烈帝向来浅眠,他翻身坐起。
“小全子。”
全公公从殿外进来:“陛下。”
“什么时辰了?外面发生了何事?”
“陛下,这才卯正(早上六点),外面……殿下正跪在外面呢。”
“昨日摔门而去,一大早又闹什么!去告诉他,不成亲就不成亲!”昭烈帝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这……陛下,殿下是来求您下旨赐婚的。”
昭烈帝双眼圆睁:“他没睡醒还是朕没睡醒?”
“奴婢也是吃惊,昨日殿下还誓死不娶,这不过才一个晚上,就……”
昭烈帝哼笑几声:“让他多跪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