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鸢到了裴宅,进门就见葡萄藤下的躺椅上,舅舅正摇着扇子,拨着算盘,悠闲至极。
应了那句‘醉卧古藤阴下,了不知南北’。
程九鸢上前坐在他对面石凳上,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舅舅,怎么住城郊来了?城里面不是有宅子吗?”
“习惯了姑苏,闹市住不惯,我跟你二表哥来京城,都住在此处。”
说到这,裴修才发现只她一人进来。
“你出门没带丫头和侍从?”
“带了,路上出了点状况。舅舅,帮个忙。”
“说。”
几年的相处,二人亲如父女,少了不少客气。
“让咱们去北齐做生意的人,带点儿东西过去。”
说着,程九鸢从怀中掏出一张纸。
裴修接过来展开,只见纸上画了一位姑娘,还题了一首诗。
“这姑娘有些眼熟。”裴修坐起身,思索着在哪里见过这姑娘。
程九鸢唇角微扬:“这是我庶姐程云歌。”
“这玩意儿传去北齐作甚?”
再过一年,齐祯就要来东陵了。
她得提前布局。
程云歌想成为嫡女,也不是不可以。
或许这一世,程云歌可以去北齐和亲。
让她去过一过身份尊贵却活得不如最低贱之人的日子。
程九鸢拿起石桌上的笔,在宣纸上潇洒写下一首诗。
写完递给裴修。
“东陵之美如春花,娇艳欲滴映朝霞。
眉如远黛眸似星,笑靥如花绽芳华。
身姿婀娜步轻盈,举止优雅气质佳。
温柔善良心灵美,才情出众人人夸。”
裴修嘴角抽了抽,“鸢儿,你作诗退步了。”
程九鸢笑道:“打油诗传唱度才会高,多好的诗,浅显又朗朗上口。”
“舅舅,将这画像和诗务必传得北齐人尽皆知。”
齐祯此人,嗜血残暴,爱收集美人。
但他不是爱美人,他是享受摧毁美好事物的那种变态快感。
“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嘿嘿,到时候舅舅就知道了。”程九鸢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裴修宠溺一笑,收起画像和打油诗。
“好,反正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程九鸢又依照前世记忆,给裴修的生意提了一些建议。
随后甥舅二人便坐在院中林荫处享受美食、谈天说地。
她也终于知晓舅舅为何要住京郊,远离喧嚣,没有阴谋算计。
一直到太阳西斜,她才打道回府。
柔和的橘色夕阳正挂在山巅,金色洒满这片幽静的山林中。微风起,交错的枝叶沙沙作响,美得像是一幅会动的画卷。
程九鸢纵身飞上枝头,脚尖点叶,如惊鸿入画。
梦回云雾山,畅快!
程九鸢一时忘我,下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程二姑娘,下来歇歇脚吧。”
程九鸢在树梢稳住身形,朝下看去。
一身浅蓝色长衫的楚珩靠在树干上,抱着双臂看向她,身姿如松如鹤般优雅。
今日楚珩端的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程九鸢翩然落地。
“殿下好雅兴,到此处赏日落?”
“我在等你。”
程九鸢挑眉,掏出面纱戴上。
二人并肩往京城的方向走,夕阳把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昨日,皇后娘娘身侧的孟女官突然暴病身亡了,不知程二姑娘是否知晓?”
程九鸢双眸一闪。
“臣女不知。”
楚珩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那二姑娘又可知孟女官其实是贤妃的人?”
程九鸢满脸惊讶:“啊?有这事?”
楚珩见她惊讶的表情,一时拿不准她是真不知还是装的。
只是,她一个才从姑苏回来的闺阁女子,知道这等辛秘才不正常。
“贤妃表面看上去宽和大度,实则锱铢必较、睚眦必报,二姑娘以后要多留心。”楚珩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程九鸢垂眸。
他专程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提醒她?
程九鸢停下脚步。
她肯定是要跟楚泽不死不休的,那江山就落在太子手里了。
太子这人跟齐祯有的一拼。
他坐江山,这东陵百姓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突然间,她抬眸看向楚珩。
他也是皇子。
但就一瞬,程九鸢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要一条咸鱼去争皇位,太为难他,也太为难她了。
楚珩见她半晌不说话,又一脸欲言又止。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你身在闺阁,又有丞相在,贤妃手也伸不到这般长。若遇解决不了的事,也可凭月牙玉进宫找我。”
“多谢殿下。”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到了山林尽头,程九鸢先行了一步,与他分开进城。
回府后,木槿一脸担忧。
“姑娘您可回来了。”
“今日果然有人跟踪咱们,还好有老纪帮忙。我们换了装扮,才甩开了人回了府。”木槿沉着脸禀告。
姑娘让她们先别回府,她们就知道姑娘的意思了。
程九鸢“嗯”了一声。
跟踪木槿她们的定是楚泽的人。
今日是她大意了,没想到出城还能遇上熟人。
楚泽要是得知她不是病秧子,不知会生出什么麻烦。
可一直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
……
九华殿
“殿下,佛手回来了。”
“查到了吗?”楚泽问。
“属下无能,跟丢了。”
楚泽皱眉:“跟丢了?”
俞白也满脸惊讶:“两个小女子你都跟丢了?这怎么可能?”
他们可是万里挑一的皇家侍卫,跟踪两个小女子岂不是轻而易举?
佛手惭愧道:“她们进了京城的一家脂粉铺子,属下在外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见人出来。属下把铺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不见那两个婢女。属下无能,请殿下责罚。”
楚泽想到自己也跟丢了人,摆了摆手。
这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只是,京城何时冒出来如此厉害一位姑娘?
看那姑娘的长相气质,也不像籍籍无名之辈。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他活了近二十年,还没像今日这般兴奋。
那种按耐不住的蠢蠢欲动,是他从未有过的。
“京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总会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