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鸢朝门口看去。
少年迎风而来,一身月白长袍,青玉缎带束发。除腰间一块玉,浑身上下再无其他装饰。长身玉立,眉宇舒朗,笑意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当真是瑶阶玉树,如君样,人间少。
想到如此惊才绝艳的人,前世却郁郁不得志,最后惨死在楚泽的算计中,程九鸢心中的仇恨又深了几分。
裴玄见上首小姑娘因为丧母守孝,穿得十分素净,小脸和双眼都圆圆的,皮肤光洁无瑕透着淡淡的粉,可爱又娇气。
他走近,伸手在程九鸢的额上弹了一下:“小表妹这是不喜欢表哥?方才还言笑晏晏,见了表哥却皱着眉。”
他尾音上扬,带着少年独有的朝气。
盛氏瞪了他一眼:“没个正形,还不跟你祖母问安。”
裴玄弯腰行礼:“祖母、母亲。”
裴老太太看着出色的孙儿,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跟程九鸢介绍道:“这是你大表哥裴玄。”
程九鸢起身行礼:“大表哥。”
盛氏轻柔道:“你还有两个表哥,晚点你就见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
盛氏话音才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略带淘气的声音。
“娘,表妹到了吗?”
很快,两个小少年一前一后进来。
二人穿着同样的学子服,应当才散学归来。
裴家人就没有生得难看的,她娘便有‘姑苏第一美’的称号,舅舅虽年过三十,但依旧风度翩翩。
三位表哥也尽挑着舅舅舅母的优点长的。
二人进来朝着裴老夫人和盛氏行了一礼,立刻围着程九鸢。
“表妹,我是你二表哥,我叫裴言,这是你三表哥裴瑾。”
二人长得有些相似,又穿得相同,但性子却完全不同。
裴言一看性子就要跳脱些,能说会道,又很爱笑。
而裴瑾面色清冷,只拱手喊了声‘表妹’,便不知如何开口。
程九鸢又福身行了礼。
裴言拉着她道:“表妹,走走走,刚才回来时,已经开始下雪了,这会儿应当积雪了,咱们去玩雪。”
说着就要拉着程九鸢往外走。
“胡闹什么,你表妹才赶了十来日的路,玩什么雪,冻坏了可怎么办?”裴老太太连忙将外孙女拉到自己跟前。
“可不?你当你表妹是你们这些皮猴子,去去去,回房换了衣服,也让你们表妹回房休息,晚上的家宴再好好热闹热闹。”盛氏嫌弃地朝自己几个儿子挥手。
裴玄朝祖母和母亲拱手行礼:“那我们就先回房了。”说完一手提着一个弟弟就往外走。
“大哥,你松手,我自己会走!”
三个少年一走,屋内顿时清静下来。
裴老太太看向外孙女,柔声道:“别理那几个泼猴,你先回你院子休息,等会儿晚宴丫头会去请你。”
盛氏起身牵起程九鸢的手:“走,舅母带你去你的院子。”
程九鸢看向裴老夫人:“那鸢儿就先去了。”
裴老夫人点了点头:“去吧。”
盛氏牵着程九鸢到了门边,为她穿好斗篷,又在她怀中塞了个手炉,才牵着她出门。
外面确实在下雪,盛氏为她撑着伞,将她护得十分严实。
裴府不比相府小,但这里每一处都是诗情画意。
亭台楼阁如云,假山怪石罗列。
水榭华庭临水而建,虽是冬日,也有奇花异草绕水盛开。
一路走来,盛氏大致为她讲了布局。
“你很小的时候来过,现在肯定都记不起了。”
一行人最终来到了一个院子,院子的拱门上牌匾书着‘翠竹园’三字。
“这院子离你外祖母的长春堂最近,你看看,有不合心意的,舅母给你换。”
这院子很美,屋檐覆雪,墙头上结着果累累不知名的野果,经雪洗礼,更是鲜红欲滴。
墙根儿,蓬蓬翠竹沐雪而立。
园子优雅宽阔,极富雅趣。
“鸢儿很喜欢,劳舅母费心了。”
“走,进去看看。”
推门而入,一股清新雅致的香气迎面而来。
软菱纱仗、柔花温玉,梨花木雕花圆桌上摆置这一套白甜瓷描绘的茶具,窗前一张书案,上面文房四宝皆全。
绕过屏风,便是梳妆台和床榻。
程九鸢前世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自然一眼就认出这屋里的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裴家,不愧是姑苏首富。
“多谢舅母为鸢儿准备如此好的院子。”
“你这孩子就是如此多礼,舅母就想要个女儿,以后,你就将舅母当做娘亲吧。”
盛氏生了三个小子,对这样软糯又懂事的女娃完全没抵抗力。
盛氏又看向身旁的两个丫头:“过来见过姑娘。”
两个丫头不过十二三岁,模样清秀,齐齐上前行礼。
“见过姑娘。”
“起来吧。”程九鸢让人起来,看向盛氏。
“今后就让这两个丫头跟着你,二等丫头和粗使丫头都候在门外。”
程九鸢点了点头。
“你先休息,晚宴舅母差下人来喊你。”
程九鸢乖巧的点了点头。
盛氏捏了捏程九鸢的小脸:“真乖。”
“好了,伺候你们姑娘梳洗。”
“是。”
程九鸢福身:“舅母慢走。”
“姑娘,奴婢帮你拆发。”
程九鸢点了点头,坐到妆镜前。
“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二人是姐妹,奴婢是姐姐,叫木槿。”
“奴婢菘蓝。”
程九鸢抬眸道:“药材名?”
“是,奴婢父亲是开医馆的。”
“那为何会……”
姐姐木槿眼神闪过一丝暗淡,妹妹则是一脸怒气。
“姑娘有所不知,奴婢父亲行医救人无数,只因那狗县令看上了我娘,便害得奴婢一家家破人亡,那狗官……”
“菘蓝,休要在姑娘跟前多言!”木槿见程九鸢皱眉,立刻呵止了妹妹。
程九鸢并未怪罪菘蓝,只是听到菘蓝提到的县令,这县令姓翁,正是翁如意的父亲。
她舅舅、舅母是青梅竹马,情比金坚。
不知为何会纳了翁如意。
想到前世裴府一百多口人都命丧黄泉,翁如意却能独善其身。
裴家是姑苏首富,在官场也有些人脉,就算要败,也不可能败得如此之快。
她还记得程云歌说,她和亲不久后,裴府就覆灭了。
这里面肯定有翁如意的手笔!
“姑娘恕罪,奴婢、奴婢……”
“没事。”
她理解这姐妹的愤慨,这二人跟翁家有仇,那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