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国?”周郁川嗤了一声,“金麟国早已国灭,废帝废后二人该归去何处?”
“自然是在金麟国京都上建国的新北狄国。”聂琳琅道,“毕竟是京都百姓曾经信仰的皇上和皇后,吾国新王愿以礼相待。”
“万晋王既然已经夺得胜利,又抢占了金麟国的西境,再关着二人不放,吃相未免有些难看。”聂琳琅仰着脖子,似乎毫不担心周郁川会派人拧下她的头颅。
她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唇舌才能说服周郁川,没想到对方出乎意料地同意了。
“既然你们能保二人无虞,朕放了他们也无妨,省得在这浪费口粮。”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以为那帝后二人早已被杀,没想到万晋王竟然还养着他们到如今。
王庭中有一处偏僻的园子,外面屋檐败落,内里杂草丛生。
“嘉儿,你别管我了……”
“他们已经到了,凭你的聪慧,在北狄也可以保全自己……”
“带着我只会是拖累……”
楚瑜因为中了慢性毒药,已经消瘦不堪且鬓发斑白,早已看不出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模样。
顾雨嘉穿着粗布衣裳,眉眼间倒是难得的宁静。
她伸手将楚瑜扶起,靠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矮榻上:“别说了,你好好休息要紧。”
“蕊珠那个女人,直觉敏锐得可怕,是不会让我活着回到京都的。”
顾雨嘉曾是楚瑜的智囊,蕊珠必定是知道的,她不会容忍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蛰伏着一头狼。
“与其留在这里受人折辱,你还是先逃出去吧,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
楚瑜握了握她粗糙的手,轻咳两声劝慰道。
顾雨嘉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原本也曾玉指纤纤,细腻如羊脂。
“出去之后呢?你要让我一个人孤独终老吗?”
“瑜郎,”顾雨嘉柔声唤着,“与其独活,不如共死。”
楚瑜心神一震,用瘦弱的手紧紧拢住她:“好,都依你……”
叶轻眉蹲在墙头看了一会儿他们恩恩爱爱,撇了撇嘴:“真是腻歪死我了,幸亏明儿就要送走了。”
聂柔拢着青花梅雀手炉,从半窗出瞧了一眼,便对叶轻眉笑道:“表小姐也是耐得住寂寞,竟然在这园子里守了这么久。”
叶轻眉从墙头上跳下来,用帕子拍了拍手上的雪水道:“表哥幼时对我颇为关照,我不过还他恩情罢了。”
这两个人已经不成气候,不会威胁到周郁川了。
“我过些日子就走了,回家里住两天,然后继续浪迹江湖。”叶轻眉看着晴朗的天色,喟叹一声道。
聂柔听完叶轻眉的计划,有些讶异:“我还以为表小姐倾心于王上呢。”
“曾经当过这宫墙里的女人,太压抑了,一旦有机会离开,就再也不会回头。”
她跟着周郁川,一开始自然也是因为恋慕,后来发现自己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后,便也不再执着。
聂柔笑了笑:“表小姐豁达,少有人及。”
叶轻眉从袖中掏出一个玉色的小葫芦,递给聂柔:“这是一颗解百毒的丸子,世间只此一颗。”
“若我表哥有难,你帮我救他。”
“若他用不上,就便宜你了。”
聂柔拈着那个玉葫芦,有些遗憾地挽留道:“王上定然想看着你嫁个好人家,真的不考虑留在万晋吗?”
叶轻眉摇了摇头,一纵身便消失在屋檐处。
“四处乱跑什么?”周郁川在关雎宫见不到人,带着仆从风风火火地来寻她。
聂柔嗔了他一眼:“不过是四处散散步罢了,丹桂和白芷都跟着呢。”
“胡闹,光照殿和霞月宫还不够你散的么?”
“那两处早就看腻了。”
二人拌着嘴,相携着回到关雎宫小憩了半个时辰。
翌日是大年初二,祭完财神后,周郁川耐不住聂柔的央求,答应带她到驿馆瞧瞧,诸国使臣都鱼龙混杂地住在那儿。
“臣妾就瞧瞧他们带来的美人嘛!”聂柔带着帷帽,坐在马车中觑着周郁川的脸色,“王上真的一个都不喜欢?”
昨儿宴饮的时候,周郁川十分干脆地拒绝了那些使者们进献美人的请求。
孤傲如赫连青玥都劝了他半天:“多娶一国女子,便少打一场仗,这是笔划算的生意啊王上。”
聂柔听得恨不得给她鼓掌,赫连家的娘子若做了王后,必定是十分贤明大度的。
周郁川瞪了她一眼,伸手把她的小手捞到唇边吻了吻:“家有爱妻,别的庸脂俗粉不要也罢。”
聂柔被他哄得眉开眼笑,得意洋洋地抬起了下巴,活像一只骄傲的小狐狸。
“真叫人稀罕……”周郁川忍不住低头,
“别闹,该给人听见了……”聂柔嘤咛一声,伸手推了推压在身上的周郁川。
周郁川小心地避开她的肚子,用微凉的薄唇去寻她衣衫散乱下的冰肌雪肤。
“他们不敢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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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了驿馆,聂柔的一只手已经酸软得连帕子都拿不住了。
周郁川心虚地替她拿着樱粉色的帕子,并端着一只小巧的手炉。
驿馆外有衣衫艳丽的异国女子在打雪仗,嘻嘻哈哈地闹个不停。
气宇轩昂的周郁川甫一出现,便吸引了那些美人儿的注意力,雪团子向雨一样砸了过来。
周郁川无奈地撑开油纸伞,用厚实的披风护着聂柔:“咱们上楼去。”
美人儿们笑着用不甚熟练的万晋官话,打探他的名字,被握着佩刀的苍南劝退了。
驿馆一共有六层,聂柔伸手推开六层厢房的窗子,远处是茫茫的雪地,雪地上一条隐约的小径。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入小径,里面正是楚瑜和顾雨嘉二人。
“你是她的人?”顾雨嘉问那个眼生的车夫。
这个人有能耐把他们从王庭接走,显然背后的人不简单。
“我们主子说,这是还皇子妃娘娘当日对她的相护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