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浮洲,长生殿
殿门大开,白衣斗篷女子缓缓走进衰败的大殿。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王,已经全部搜查过了,没有任何龙裔的踪迹。”
白衣女子抬起手,轻轻摘下头顶掩人耳目的兜帽,露出半张隐在黑暗中的脸,一双妖瞳微微瞄过身后的人。
“枫眠龙君呢?”
“并未找到,属下已去查过,不久前有人在玄水渡口见到疑似枫眠龙君的龙裔。”
枢矜轻轻抚摸过大殿两侧安安静静的木椅,椅子上布满了薄薄的灰尘,她唇角勾起一抹笑:“一群乌合之众,也配挡我的路……”
“丹合。”
身后男子单膝下跪,不敢抬头。
枢矜:“守在这里,敢擅闯者,杀无赦。”
枢矜留下一句,转身走向殿内深处。
丹合跪在地上,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犹豫,嘴唇翕动却一字未发。
“是,属下遵命。”
前往群浮洲的小船上,枫眠龙君正为重伤的陆少元疗伤,舟言站在船头眺望远处若隐若现的建筑,看起来心事重重。
阎柑橘走到舟言身边:“待会免不了是一场恶战,你和陆少元有伤在身,还是不要跟着了。”
“我的力量早已流失太多,放心,我自然不会逞强。”舟言暗自袖中握紧了手,之前的战斗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他勉强一笑,“你们大概率不会先对上她,听说枢矜有个心腹,很是厉害,你们定要小心。”
阎柑橘肆意地笑着,没有半分害怕,眼里全是对战斗的渴望。
“哈哈,我很好奇,如此厉害的人物能在我手中撑几回合?”
遥远望去,群浮洲船舶停靠之处赫然站着两个黑影。
苏侑远远瞧着,一种不好的预感攀上心头。
“看样子群浮洲已经被枢矜完全控制了。”
舟言默默汇聚最后的力量,目光幽深地盯着岸边越来越近的黑色斗篷人:“毫不意外,枢矜比我们早,她的手段,我们不是一无所知。”
“按计划行事,先发制人。”
苏侑话音刚落,身侧窜出去一股狂风,眼前一道靓丽身影轻盈地踩着船头借力,像一支离弦的穿云箭,直直冲向对岸。
“刀下留人!”苏侑大喊一声,可阎柑橘的匕首更快,两条血线喷涌而出,两道身影颤颤巍巍倒下。
阎柑橘晃了晃手中滴血的匕首,回眸一笑。
苏侑慢慢放下举起的手臂:“……还想问问枢矜的消息。”
“快走吧,时间可不等人。”阎柑橘懒散地转动匕首,毒蛇似的的目光朝着不远处宏大却凄凉的长生殿投去。
长生殿朱红大门前,丹合坐在殿前楼梯之上,宽大的黑袍遮住他面容,投下一片阴影,身前风动,他眼皮未眨,伸手握住朝他面门飞来的匕首。
“……”
丹合轻轻抬眼,端详手中匕首,不可否认,这是一柄绝世利器。
随后,他反手掷了回去。
一声音爆被阎柑橘掐断,她满眼写着“兴致”二字。
“很敏锐的反应力,力量也很不错。”阎柑橘目光紧紧盯着坐在台阶上的丹合,唇角勾起一抹笑,就像在实验室里看见自己亲手创造的完美实验体。
阎柑橘:“你是什么妖?”
丹合很冷静,微微抬起头:“鲛人。”
阎柑橘有些狐疑,她见过鲛人,可眼前这个男妖,虽然没露全脸,但光看下巴和脖颈一片,虬结的肌肉撑起衣服鼓鼓囊囊的,怎么看也不像鲛人。
也许是阎柑橘的目光太火热,丹合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
“鲛人,很丑。”她如此评价。
丹合彻底抬起头,黑色的斗篷从头顶滑落:“鲛人族王储,丹合……同时也是龙啸府府司,王最忠诚的子民。”
“王储?子民?”阎柑橘神秘一笑,扬起匕首朝着丹合刺去,“可笑,能接我几招?!”
……
神秘的异界空间,天与海没有隔阂,轻轻波动的涟漪抚平不安的心灵。
“净土天境。”
白色斗篷解下,随意飘荡,落在水面上慢慢下沉。
枢矜一步一步走向净土天境中心,她清晰地看见,所有的梦寐以求的一切渴求都在那里实现。
王座。
是一座难以置信的王座。
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千百年的岁月没有丝毫消磨,纷争与血泪没有半分蹉跎,它华丽,优雅,威严,沉重,如冰霜般寒冷,如烈火般炙热,心脏宛如被它冻结炙烤,而灵魂能以永恒。
“这是什么?”
晃神间,净土天境凭空出现许多形形色色的透明人。
枢矜眉头微蹙,她靠近其中一具眼熟的人物,伸出手不可控制地想要抚摸上那人的脸颊,脑海中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名字。
就在此时,一种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亲爱的宝贝,今天有没有完成功课啊?”
成熟的母亲温柔地牵着还没一半高的小女孩。
“嗯嗯,我今天吃的饱饱的,没有挑食。”
“好,宝贝真棒!”
“可是,妈妈,今天学堂来了一群人,他们把老师抓走了,他们为什么要抓走老师师?”
“……可能是因为,他们有事情要找老师帮忙吧?”
母亲说的很犹豫,她的脸上布满了愁云,可语言上依旧温柔。
女孩拉着母亲的手:“妈妈,我想当学者。”
“诶?”母亲愣住了,“为什么突然想当学者?”
“因为,我想改变这一切。”
枢矜走向下一个人物,女孩已经长大,她站在讲台上,下面是稀稀拉拉的学者。
“同砚们,我们身为学者,肩负伟大的希望与火种,思想是救赎一个堕落灵魂的唯一途径,我们向神明祈祷,神明从未回应我们,我们向龙裔祈求,龙裔无视我们,无视他的子民,高台上的目光从不施舍与我们,他暴虐,残忍,疯狂……”
“嘭!”
“够了!”
“发布反王言论,按照律法,即刻押进幽灭罪域!”
枢矜平静的眼底渐渐涌上一阵愤怒。
下一个场景,少女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蜷缩在监牢角落。
“罪囚枢矜,今天是你的宣判日,签下这份认罪书,我们可以让你死前再见一面你的母亲。”
少女缓缓抬起头:“宣判吧,我无罪。”
“哼,冥顽不灵。”凶狠的声音再度传来,“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外城发生了一场小小的暴乱,已被镇压,而你的母亲却被游街示众。可怜的母亲啊,听说她已经只剩一口气了,也要为你讨回一个公道,她坚信你是无妄之灾。”
这道声音犹如一把把利剑,狠狠刺进少女的心口,她难以置信的抬起沉重的眼皮死死凝视晦涩的身影,热泪滚滚流淌,嘴角却扯出一个心碎的苦笑。
“我,无,罪。”
她绝望地低下头,她在哭,哭丰满而破陋的理想,哭因她而受尽折磨的母亲,哭这般可笑荒谬的国度,让她的身,心,魂,通通哭个痛快。
母亲,我真的有罪吗?
可惜,没有人会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