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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歌,你怎么知道今天会下雨?”

“天上钩钩云,地上雨淋淋没听说过吗?”——这回就算我说我不会魔法,也没人信了。

太阳再一次落山了,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被安置在人狼村的人们为我们带来了饭食,也带来了轻快的氛围。大家开始欢庆全灭两千人霞枪的战绩。这也确实值得庆祝一番,毕竟我们这些“刁民”挫败了王国的精英部队。

我和歌果便放宽心,在篝火边填饱肚子。

沃夫朗和兽王互相吹嘘个没完,说自己干掉了多少多少边防军。丛林战能打得过人狼的物种我觉得还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兽人那边有些许伤亡,但也没超过两位数。

歌果喝酒开始频繁起来,我没权力劝她停止这种有害身体健康的行为,渐渐地我们开始喝同一瓶酒。可能有不少人都觉得喝酒很有男人味,或者因为贴上了喝酒的标签,男人就会变得很冷,很酷。然而我可以非常负责任地保证,喝酒一点都不酷。不停地摄入酒精只是一种温柔地折磨自己,并从中获取慰藉的恶性循环。

“一会儿去找你姐姐。”

“好。”

“冷不冷?”

“还行。”

“明天把我给你买的那件大衣穿上吧。”

“嗯。”

歌果目视前方,把酒瓶递过来。我笑笑,抬手接过,饮尽了最后一口。

有一只美杜莎阵亡了,十四只美杜莎现在只剩十三只,而且还有一只是残疾。

我走进大姨姐的营地,数过了每一条尾巴,不相信也不行,人已经死了。剩下的姐妹们也都挂了彩,小姨子累的趴在地上,眯着眼睛看我。

“以后没有我的命令,所有美杜莎都不要迎战敌人。”

“你以为你是谁?”

大姨姐站了起来,语气却不是挑衅的。

“我知道我很自私。”

“嗯。”

“答应我吧。”

“我们的命对你来说就那么宝贵吗?”

“不要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美杜莎的数量不能再减少了,我不允许这种魔物消失。

就像是为了让她们明白自己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我傻傻地给每只美杜莎起了名字。名字对于美杜莎来说不重要,她们不在乎自己叫什么,她们只在乎明天是不是能吃顿饱饭,今天是不是能睡在温暖的火边。我无法让每一只美杜莎都像歌果一样,但不论如何,她们都是我的家人。

权当大姨姐答应了我的请求,我也不再久留,联军的事务非常多。这年头没有手机,所以常常需要把第二天的安排都通知好。按照计划,明天一战过后,先锋军就会彻底溃败了。正盘算着该怎么跟兽王解释战术的时候,我们撞见了刚起床的吸血鬼。

“啊,来歌,晚上好~”

“你别告诉我你刚睡醒。”

“我刚睡醒,怎么了?”

“白天大家都打得要死要活,你就直接睡了一整天?!”

“没办法啊,人家是白天睡觉,晚上出来活动的嘛~”

“好好说话。”

“人家是来帮助你的,又不是帮助别人的。”

吸血鬼发嗲再配合一嘴的鲨鱼牙,我就觉得身上寒栗子掉满地。

“喝血的虫子,又要打架吗?”

歌果大概没吃醋,她是因为我又被吸了血才不爽的。

“不想跟你动手。”

“你也不敢动手。”

“行了,既然你醒了,就干点活吧。”

“需要我做什么?大恩人。”

“让王国的那群家伙睡不好觉~”

当天夜里,我们开了个小会,把第二天的进攻计划布置好。至于吸血鬼,我不清楚她到底在先锋军的营地捣了什么鬼,总之最后随军牧师们不得不轮流守夜,用探测魔物的宝石保障士兵们能安全地休息。

熟悉的寒意,今年却变本加厉地向我们袭来。帐篷不及山洞温暖,歌果被冻醒了,用力把我盘卷住,直到我也因为身体无法移动而从噩梦中惊醒。天蒙蒙亮,我抽出手摸到了怀表,现在是凌晨五点二十三。

从秋天到冬天只需要两场雨,第一场已经到来。雨点打在帐篷的防水帆布上“嗒哒嗒哒”地发出警告,我突然看到了嘴里呼出的白雾,刚刚还温暖的指尖现在也已经凉得麻木。

这场秋雨未免来得太急了......

歌果在微微颤抖,她抓住我的手,紧盯着我的脸。

“来歌,我为什么觉得你不热了......”

“因为天气太冷了。”

除了用力抱紧她,我什么都不想做。

“今天,下雨了呢。”

“是啊,今天我们就可以打赢那些士兵了。”

“别去打了,让沃夫朗去吧,留在我身边。”

“不行,我必须去。”

“那现在多抱抱我。”

歌果用嘴唇触碰着我的鼻尖,虽然我已经冻得分辨不出她的嘴唇是不是一如既往地冰润,但可以确认的是她真的很痛苦。我知道的,她似乎认为今天我会遇到危险。

“这样热吗?”

尾巴的力度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般粗暴,之前大腿上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痛,直到沃夫朗在帐篷外咳嗽了几声。

不带歌果去是因为这种寒冷天气对于美杜莎作战非常不利,歌果自己也知道。兽人们在不停地灌酒驱寒,人狼们的毛发也已经湿透了。沃夫朗想帮我撑伞,我示意我自己来。雨伞虽不是什么奢侈品,但制作工艺复杂,产量低,我们又不像王国贵族那么讲究,需求量也不大。除了蕾雅、沃夫朗、西蒙和少数人有雨伞外,其他人都不用。

兽王十分惊讶于我能预知到今天会下雨,我跟他简单解释了一下。昨天看到了天空中的钩卷云,所以判断今天有很大的概率降雨。至于沃夫朗只在一旁听着,他似乎对于我的种种“神奇魔法”已经见怪不怪了。

“为什么要选择雨天进攻呢?而且你还说今天一定会胜利。”

面对依然不解的兽王,我随手抄起一支步枪,按部就班地装药上弹,然后向远处瞄准射击。燧石砸在击铁上连火星都没打出来,更别提引燃潮湿的火药了。这种程度的雨天,简直就是燧发枪的噩梦,先锋军一旦失去最主要的武器,就只有被迫跟我们拼肉搏这一条路了。

至于剩下的千名霞枪,还有少数的随军牧师我就不信他们能逆天。

七点整,人狼和兽人对先锋军阵地发起了冲锋。

其实我可以让他们从两侧树林包抄,但这一仗要打垮先锋军所有的士气。我必须让他们切身体会到兽人的战吼与人狼的低语。

近千只魔物冒雨在南部平原狂奔的景象并不像商业大片的特效那么有冲击力,我撑着打满补丁的破伞看着人狼矫健的背影远去,七百米的距离,忽而只像七厘米那么近,忽而又像七万米那么远。

我迈出步子,亲自丈量胜利的距离。

格瑞后来说,我那天撑着伞独自走在雨中的样子很渺小,但仿佛闪着光。

炮声零星响起,那是已经预见到的情况,王国魔法师同样会使用瞬间烧水,他们可以用魔法点燃大炮的引线。但根本不足为惧,因为这场雨会把他们胜利的火苗一次次地浇灭。

枪声如同微波炉中加热的培根,隔几秒才会有一次闷瘪的爆破。湿火药就算被点燃,也无法完全燃烧,枪的威力要大打折扣。

继续用脚踩在松软湿润的土地上,腰上的两把手枪保持干爽,随时可以射击。不服的话,让你们的士兵每人都配发一把雨伞啊~

何为正义?来歌双枪射程之内即是正义。

何为真理?歌果弓箭所及之处即是真理。

人狼率先接战,雨雾中稍纵即逝的紫色与蓝色光源是魔法的符号,对沃夫朗的一丝担心也在脑海中闪过......别傻了,那可是沃夫朗。

兽人军团迎上了最后的霞色枪骑兵,看不清这群战斗狂是如何把骑兵阵形冲散的,或许是用简单粗暴的掷矛吧......

我曾经考虑过,如果能用这一万四千条人命换取王国的妥协,就可以不必再与剩下的三万多军队继续交战了。可是这个结局并不是最好的,我要的是王国的颠覆。

另外说到牺牲,我想起了还没来到这个世界时,好基友曾经问过我的经典问题,出自《Fate\/Zero》,就是五百个人分成两艘船的那个。到底是救三百人还是救两百人呢?

我的回答是:“然而我并不会修船。”

“假如你会呢?”

“问题是我真不会,我要是会修船,我还在这儿呆着?”

“这只是个假设问题。”

“不,正因为是假设问题,所以任何回答都是不负责任的。如果有一天你会修船了,你依然无法回答,因为不论两百还是三百,那都是人命。你的潜台词就是想知道我希望哪条船的人应该活下去,那我反问你,哪条船的人该死掉呢?”

基友无言,因为我擅于扭曲问题的关键点,然后再一枪杀回去。

这次情况不同,我在做的事并不是救两百人还是三百人,也不是所谓人性与救赎。

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该死,而且我要让想让我们死的人也知道,我们不该死在他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