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也没等到晚上。
何落装的一本正经的练了两页纸的横和竖,撇练了半张,就开始喊饿。
他那种少言寡语的性子,不直白的说“我要吃饭”。
他在客厅里遛弯儿似的到处飘,每每路过池安,就鬼似的飘飘悠悠阴恻恻的来上一句,“饿~~”
研究院那边新发过来许多报告,池安看又看不懂,学又学不会,本来就烦躁。
被他这么晃来晃去,愣是给晃的没了研究的兴趣。
把笔一撂,撸起袖子进厨房做饭。
没办法,媳妇儿的“肚子饿”和“饿”,但凡有一方面填不饱,都会显得他这个男人很不行。
何落这几天已经学过要怎么处理食材,还学了“西红柿炒蛋”“蛋炒饭”和“煎肉排”,不过厨房面积小,俩高个儿活动不开,通常都是池安主厨,何落在一旁打下手。
今儿池安炒好了冰箱储存的最后一份绿叶菜,扭头一看。
好么,看来这何落是真饿急眼了,不声不吭的把饭蒸好了不说,连肉排和煎蛋也都烹饪好了。
晚餐开餐时间,顶了天下午四点半。
池安小口吃着拌了自制辣椒酱的米饭。
视线始终盯着对面狼吞虎咽速度快的恨不得连盘子都嚼碎吞了的何落。
正想提点一句“你吃再快,对手演员没登场还不是要唱独角戏,不如细嚼慢咽”。
就见何落一抹嘴,端起空盘子,冲他微微躬身,说了句“雄主慢用。”
然后急匆匆的,去衣柜里翻出来一件白衬衣,和一条黑色四角带白边的短裤,拎着进了洗手间。
水声哗啦啦响起来的时候,池安还没太大感觉,慢条斯理的啃了口肉排,感叹自己真是个好师父,教出来的徒弟厨艺如此精妙,外表全熟的肉排内部能啃出三分熟才会有的血来。
品味到一半儿,洗手间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何落带进去两件衣裳,出来的时候一件也没用上,就那么大大方方的推开门,直勾勾的瞅了池安一眼,进了卧室。
全程没说一个字。
池安却还是感到了浓重的危机感,嘴里啃着的肉排吧嗒一声落回盘子里。
他沉默了几秒,开始起身收拾碗筷。
连碗都没心情洗,无头苍蝇似的在洗手间和卧室门之间徘徊了两圈,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进去拿换洗衣物,直接冲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冲在脸上,池安满脑袋的疑惑几乎要化作实体冲出来。
为什么?
是种族差异?
还是性格原因?
为什么,他明明应该是主导方,却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错觉?就好像,好像,好像他才是那个被皇帝翻了盘子的妃子?
到底在急什么……
小卧室最近新添了两个暖光的射灯。
池安当时见何落忙活,还以为他是怕起夜的时候太暗会绊倒。
这会儿,可算是领悟了其中真谛。
暖光,可以把苍白的皮肤,照出柔和的光泽。
再配合脖颈上特意卡紧的珍珠项链。
“怎么跪着。”池安同手同脚的走进去,不知道往哪里落座,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心脏噗通噗通震的耳朵也聋了,“过来这边……”
……
珍珠项链不耐造。
扯两下就断了。
珠子滚了满床。
硌的池安膝盖痛,后来又硌了背,再后来又硌了脚底板。
第二天中午。
池安是被何落翻腾的动静儿给吵醒的。
迷迷瞪瞪一睁。
瞧见何落单手举着衣柜,另一手拿着个做饭的铲子在往角落里掏。
池安嘴唇子肿,嗓子眼干,脑瓜子懵,看了好一会儿没看出自己媳妇儿一大早这唱的是什么戏,只好揪着被子,四处找衣裳。
看见床头柜上搁着杯水。
一摸还是温的,正入口。
端起来灌了半杯,放杯子的时候,又看见床头柜前的地毯上,整整齐齐摆着t恤和短裤。
他弯腰拿起来往身上套的时候听见隔壁传来哐当一声响。
何落手里还举着铲子,眼角通红,眉头拧着,半点儿没有感谢池安给他提供“安抚”的意思,神色不明的看了眼池安,又埋头掀开地毯翻找。
那一眼里似乎带着点埋怨。
池安被盯的满头雾水,快速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通,确定自己没暴力没说脏话更没有不尊重啊!
“云落。”他鞋子被丢到了门口,赤脚踩在地毯上,强装镇定超小声的询问,“体验不佳?”
“这个事情,就像练字一样,也是需要熟能生巧,勤加练习,一次的失败并不能决定一切,我是一个乐于接受批评的……”
话没说完,被何落抓住了脚踝。
何落单手把池安扛在肩上,另一手翻开池安原先踩着的地毯。
捞出来了一颗沾了粘液又裹了灰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珍珠。
“雄主说什么?”何落明显松了口气,从围裙的兜里抓出来一大把珍珠,散在地毯上开始数,“我今天练过字了。”
“……”池安抿嘴没吭声,想给何落一个脑瓜崩。
“雄主。”何落数了两遍,看样子是够数了,抬头冲池安。
“下次拴绳,拽绳,不要拽项链。”
他委屈起来,眉头蹙着的弧度特别像是受伤的小兽。
池安没忍住弯腰过去摸了摸头,“栓绳?拴脖子上?那你不成上吊了?项链坏了再修就是,修不好买新的。”
何落低头乖乖让他呼噜毛,可明显还在心疼项链,手里捧着散开的珍珠一个个的数。
池安有意想哄,但又实在不想在本该温情暖意的时刻来纠结这种问题。
就伸手过去,想把何落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凑近时却听何落极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什么。
“……第一……”
池安心里咯噔一声,止住了动作。
何落似乎很在乎有关“一”的事物,第一次收到礼物,第一次拥有房间,第一次下厨,第一次手把手的教写字,任何他认为的“第一次”,都会小心翼翼的保留下一些“证据”。
新衣服的挂牌。
写着“三号的房间”的纸条。
一把洗干净,又被捞出来晾干的米。
写满歪歪扭扭“池安”两字的纸。
现在,这条珍珠项链,成了新的“第一次”的证据。
“云落。”池安挨着何落坐下,尽量把声音放低,“还会有很多的‘第一次’,而且不会只有第一次。”
何落把珍珠收好,断了的线也团成一个小球,“池安殿下只有一个。”
这话没头没尾的,池安很多时候都无法理解何落的脑回路,“什么?”
“留不住仅有的这一个。”何落声音很冷静,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留些能证明你来过的东西。”
池安到嘴边的宽慰又默默咽了回去。
到底能不能甜蜜了。
为什么总是要提醒他。
这场感情,走向的是早有预谋的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