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泽见她失魂落魄,将她扶在椅子上坐下,自己拖了条绣墩坐到她对面,微倾着身子,握着那双柔软的小手。
“我就过来看看你好不好,明日要参加冰盛会,辰时就要起床,衣裳吃食都准备好了吗?”
小叠点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都准备好了,泽哥哥也去休息吧!”
抬手为她捋了捋面上那缕秀发,看到她发红的眼眶,以及游离不定的眼神。
柏泽心底埋藏的那份不安越发地强烈,似埋在土里蠢蠢欲动的种子,经过无声细雨的滋润,不知什么时候就破土而出,变成事实摆在眼前。
正月十五日,皇家举办的冰盛运动会正式开始,主场十里皆是文武百官、兵卒将士,外场铁骑禁卫把守。
各大世家贵族都有属于自己的冰阁,大小不等,下面安有滑轮,在冰场上可自由滑动。
冰阁里铺着厚厚的麋皮,夹层装有碳火炉,阁内温暖如春。
冰阁四围毛毡成壁,外饰流苏帐或纱帐,顶上丝帛华盖,金银覆顶。
各家都在冰阁上做文章,打造得华丽富贵,互相攀比,不想失了家族颜面,输了气势。
冰阁内设有皇家所赐的酒宴,各类珍馐美味,奢华至极。一般的兵卒之家就穿着滑冰鞋,没有冰阁可享受。
当数皇家的冰阁最为气派,宛如一艘巨大的冰轮。
每根柱子都是黄金打造,连那顶端的华盖也是金灿灿的金线织成。
内里铺就雪白狐裘,饰以珍珠彩玉,华丽恢宏,气势庄严,占据着整个冰场最佳位置。
里三层外三层皆是刀枪林立的武卫,可谓戒备森严。
官兵们结好装束,一行行一例例,上午兵卒在湖上比试射箭、拳击、刀剑、飞镖等。
下午家眷,民间特约艺人冰上舞蹈,冰上杂耍,晚上观赏冰湖花灯。
冰湖上寒气逼人,岸上的胡杨树褪去华丽的冰雪银妆,裹着朴实洁白的霜华,摆出各种奇特美妙的造型,好一幅别致的大自然插图。
远方的雪山罩在蒙蒙雾气中,掩盖了晴空下的雄伟奇姿。
孟家乃皇亲国戚,冰阁自然离皇家很近,仅一阁之隔。
小叠着一身白貂儿毛边烟绿披风,薄刘海乖巧妩媚。
双垂髻下面拖着四条长长的俏皮小辫,头簪两串白貂篏水玉流苏小球饰。
耳戴流苏白绒羽坠珍珠,举手投足间,如丝细羽飘逸惊风。
貂儿毛高端大气,妆得整个人娇美艳丽,光彩照人,怎么看都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柔弱得手无缚鸡之力。
小叠没心思参加各项活动,仅仅是为陪老侯爷,顺便瞧瞧热闹。
冰阁上铺设两张讲究的雕花长几,长辈们坐里边一处,小叠和几个姑娘坐在一起,阁内暖融融的格外舒适,丝毫感觉不到湖面的寒冷。
她殷勤地给老侯爷和几位长辈分茶,拿果盘,爷爷伯伯叔叔叫得亲热,一副乖巧讨喜的模样。
以前是孟家大小姐,马上就要变身孟家大少奶奶,亲上加亲。
长辈们少不了又要夸赞一番。
不过,当小叠对上侯爷那双精明的老眼,就莫名心虚得很,好似昨夜发生的一切,都被他窥在眼里。
有长辈在,姑娘们行事十分拘谨,没那么随意,吃口茶也要端着文雅淑女的姿态,小口小口地轻啜。
连平日聒噪的阿霜都噤了声,改作大家闺秀模样。
粟粟在冰阁内穿梭来回,讨要吃食,被大家逗弄得越发有人样。
“孟小姐,”传来娇娇女声。
韦妙穿着溜冰靴,窄袖紧身打扮,身背箭羽,风也似地滑了过来,停在冰阁前,笑眯眯地向老侯爷及几位长辈行过了礼,方才转首道:
“孟小姐,射箭吗?瞧我的,”她扬了扬手里的长弓,一副巾帼女杰的豪气。
韦妙,慕容峣的未婚妻,他们也是下月初八成婚。
不过,昨夜他亲口说慕容峣是我,百里景炫是我,你的夫君还是我。
他要和眼前这个漂亮活泼的女子成亲,小叠心里莫名地堵得难受,却也起身相迎,面上笑容可掬。
“韦小姐,实在抱歉得很,我这边想要陪爷爷他老人家,待会子看你们表演就好。”
“难得孟小姐一片孝心,韦妙就不打扰,那我找峣哥哥一起去射箭。”
她张着笑脸向前边挥手,瞧那千娇百媚的神韵,玉面娇柔得似立马能开出牡丹花,定是和情郎有个约会。
几个姑娘都情不自禁地张眼看过去。原来慕容府上的冰阁与皇家另一端紧邻,里面坐着慕容家的几个重要人物,当然也包括慕容夫人。
慕容峣一身红袍,在雪白的冰面上衬得更为夺目,比那火焰更加浓艳,却丝毫也没落了俗套。
他一面沏茶一面漫不经心地看向这边,动作极尽闲淡优雅,眉眼带笑,嘴角勾起一抹让人心驰神往的弧度。
如此神仙般的男子,非以和阿霜惊得差点没叫出声来。
那个人,明明就是小叠的夫君百里景炫,怎么突然就成了韦大小姐的情郎?
二人瞠目结舌,错愕的表情凝滞了,俨然木雕泥塑。
瞧那神情,黛色心知她二人所想,怕有什么说错话的地方,暗睃一眼上位的老侯爷,哂笑道:
“两位姑娘犯花痴了吧!那是慕容尚书令家的二公子慕容峣,韦小姐的未婚夫。可真是巧了,他们也在二月初八成亲。”
非以还在惊诧中未回过神来,看了看小叠平静淡定的目光,似信非信。
阿霜可沉不住气,低声自语:“真是太像了,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吗?”
小叠怕她说些什么过火的话,赶紧打断。
“好了,姑娘家得矜持些,别老盯着人家看,还有长辈在呢!”
阿霜吐了吐舌头,方记起小叠和柏泽也在二月初八成婚。
现当着孟老爷子的面再去提人家前夫君的事,岂不是要毁人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