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冷洛娇声软语,蹋着满地冰绡悄然而至。
看着眼前这个妖冶而艳丽的女人,柏泽瞬间明白。
一时呼吸紧迫,额上青筋跳了跳,眼里迸射出滔天怒意,竟气得说不出话。
若早知门主会安排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宁肯一个人冒险,也不愿与之同流合污。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令他厌烦透顶,真想上去将她的骨头捏碎。
冷洛看着昔日那张英气勃勃的脸庞,左脸颊绯红一片。
怜惜地抬手抚上,轻拭唇角残留的一抹鲜红。
惊痛的眼光对上男子怒气冲天的双目,心中不觉一凛。
柏泽抬手一把捉住白皙的玉腕,稍一用力,凸起的青筋快要爆裂。
冷洛一个瑟缩,咬着牙忍着痛,艰难地喘息着:“我是在帮你。”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不要太可恶,孟柏泽死命盯着她,呼吸沉重,目光中一点点露出杀机。
手中的力道渐渐变大,似乎听到了骨骼的嚓嚓声。
冷洛痛得额上渗出冷汗,低声喝道:
“孟柏泽,你疯了吗?主上说过任务若是失败,孟清叠和陈子期都得陪葬!”
女子痛苦而扭曲的面孔在眼前放大,柏泽狠狠地将她甩出。
冷洛踉跄着退出几步,不停地揉搓着被捏得快碎掉的手腕。
看那抹沉闷的玄色迅速地消失在花飞花落间,嘴角终于抽出一丝快慰的笑意。
快慰的笑很快变成了苦笑,落寞的笑,悲伤的笑,放声大笑。
有清冷的泪滑过眼角,如万载玄冰,冻得人生痛。
都是孟怀远,是孟怀远这个大恶人,害死了她的爹娘,害得她骨肉分离,家破人亡。
从此坠入阿毗地狱,在深渊中挣扎沉浮,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往事如洪水滚滚涌来,如吸血鬼的利爪生生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肺,痛得浑身痉挛。
中桂院书房,孟怀远为七日之约而焦头烂额。
愁苦不堪,他扔下帐册,按了按眉心,起身活动筋骨。
粉嫣过来将书案稍作整理,又捧上香茶。孟怀远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
门首一阵急风雪浪,小叠一袭白裙,神思恍惚,容颜惨淡,孟怀远骇了一跳。
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
一闻全是些小儿女的口角之争,不觉松了口气,心慈面软地说:
“叠儿啊,收拾收拾,这两天就回帝都吧!省得留在阿顺州徒生烦恼。”
“叠儿也正有此意,只不过留下爹爹一个人,女儿实在放心不下。”
小叠抬起头,看着老爷越发苍老的面容,无奈地说:
“爹爹多保重,叠儿已收拾好行囊,明早就启程去帝都。”
听闻明晨便要离开,心中又生出不舍,孟怀远面色由阴转晴,带着几分怅惘。
“明晨女儿就不过来道别。”小叠哀怨地说。
“也好!”孟怀远深深叹口气,仰头,似有无尽的烦恼。
孟氏确实暗流涌动,只是事已至此,要将断线的风筝一下子收回绝非易事。
看来,这艘大船真的是要沉没了。
琴人木雕静静地躺在枕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小叠竟没让黛色收拾。
看着他孤孤单单地歪在那里,心中突然生出些许凄凉。
捧在手上,轻轻地抚摸着光滑的石榴。
木榻上已收拾好几个包裹,舒嬷嬷整理着七零八碎的小物件,眼睛打这边看过。
见小叠拿起木雕摩挲片刻又放下,放下又忍不住拿起。笑呵呵道:“还是让木雕跟着咱们走。”
小叠耳中听着舒嬷嬷说话,心头却想的是另一个人。
见她不作声,拿过琴人木雕与那些装饰物品一同收拾好。
戴色拿出从剪云城带回的包裹,小叠翻看着包裹里的物件,灵药,手串等。
看到装有青龙鞭的小瓶很是好奇,打开盖子抖出。
拈起蚯蚓长一物,都不知有何用处,颠来倒去查看,又是扯又是捏:
“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啊?像条虫子……”
小叠不停地嘟嘟囔囔,却不想小虫“扑”的一下长成七八尺长。
吓得跌坐在地上,随手扔了出去。
黛色和几个小婢也吓得不轻,舒嬷嬷壮了壮胆,拾起一看,原来是条乌漆麻黑的鞭子。
小叠战战兢兢接过,瞧着像条蛇,柔韧有度,质地极好,很是和用?
一般的鞭子可是没得比,自己能当作宝贝收藏,肯定是个好东西。
往腰上一套,当作裙带正合适,以后就多了件随身兵器。
一想到兵器,忽然想起锁子甲,已好长时间没见着。
回忆了一番,定是落在了骷髅园,多好的护身甲,实在有点可惜。
不想道别离,却又不得不面对。
在平乐院外徘徊了一阵,小叠还是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老太太坐在园中的躺椅上瞧风景,红萝慢摇团扇。
小叠悄悄走过去,接过红萝手中的小团扇。
老太太双眼紧盯着蘑菇状的大榕树,合着连眼皮也没眨一下,好像那上面正表演着一场精彩的皮影戏。
晏嬷嬷道:“听闻大小姐明日便启程去帝都?”
小叠轻摇团扇,神情郁郁:“嗯!以后奶奶就劳烦嬷嬷和红萝多费心。”
晏嬷嬷道:“侍候老太太,是咱做奴婢的本份。”
“这次大小姐带了舒嬷嬷和黛色同去,她们俩可真是好福气。”
红萝一脸向往。打小卖入孟家,她没走出过阿顺州城。
帝都那么豪华的地方,自是想也不敢想,可是一起进大宅子的黛色就遇上这等好事。
“等我将帝都的生意打点顺畅,会回来接奶奶的,到时你们也跟着一起去!”
小叠看着奶奶日渐老去的面容,被岁月凿下千沟万壑。
那双暗灰的眼中沉淀着岁月的沧桑。
整个人显得渺小而孤寂,让人看了莫名心痛,莫名地揪紧,徒增离愁别绪。
只是她不会想到,此去便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