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蓉一番话出,将一行人的视线纷纷拉回到沈舒意身上。
沈老夫人和沈景川亦是转头看去,便见沈舒意身着一道海蓝色襦裙,仍旧端坐在之前的位置。
并未同其他人那般,围在娄玉兰身侧仔细讨教。
沈景川没做声,沈老夫人则是道:“意姐儿之前在玉佛寺静养,对于这些也不甚熟识,如今见着可是有什么不懂?”
“不过你母亲说的没错,这机会难得,纵是不懂,你也该仔细听听,多少也会有所精进。”
沈老夫人目光柔和,倒是真心希望沈舒意也能像沈悠然那样习得一身本事的。
毕竟她亦是沈家嫡女,而和名满京城的沈静语、备受疼爱的沈静珍不同,偏她生母早逝,外祖一家又不得势。
没有长辈的真心疼爱,日后的婚事难免艰难。
故而她总归是盼着这孩子能有所长,靠着自己的本事挣个好前程的。
听得沈老夫人的话,沈景川亦是看向这个他疏忽颇多的女儿,温声道:“舒意,你为何不去?”
娄正滔看了沈舒意一眼,不客气道:“许是沈二小姐听不懂吧?这掌家对账的事,确实听起来云里雾里,让人不明所以!”
娄正滔几句话,再度让沈景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毕竟就算沈舒意再怎么不懂,也轮不到他在沈府说出这番话来。
可偏偏,娄正滔虽没把沈舒意放在眼里,却也没觉得这话有多大问题。
秦桂琼对自己的丈夫可谓是气的不轻,偏他就是这样个直肠子。
她连忙打起圆场:“意姐儿若是想学,回头可以让玉兰单独教教你,眼下你可以一起听听,若有什么问题,你母亲多少也会指点你一些。”
沈舒意起身,温声道:“姨母误会了,并非舒意不想学,只是兰表姐的查账方式和舒意一贯用的方式,颇为不同,故而舒意一时迷茫,实在拿不定主意,不知到底该不该学。”
沈舒意一番话,让一行人都愣了愣。
二房的张氏下意识道:“意姐儿还会对账查账?”
沈景川亦是道:“今日你祖母和母亲都在,为父也在,你有何不解,又是何故感到迷茫,大可说出来,自有众人替你解惑。”
沈舒意看向沈景川,音色清润而干净。
“是,父亲。”
娄玉兰神色不变,面上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心下却是阵阵冷笑。
这沈舒意久居玉佛寺,怕是大字都不识几个,谈什么掌家对账?
她倒是要看看,她打的是什么算盘。
沈舒意行至正中,淡声道:“女儿此前观兰表姐查账对账一心二用,既可以一手翻看账目,熟记在心,又可以同时使用算盘,快速计算,实在是心思灵巧、让人佩服。”
沈舒意先是表达了对娄玉兰的钦佩之情,而后话锋一转:“只是女儿难免思量,若是能省去拨动算盘的时间,是否能算得更快?也能更轻松些。”
沈舒意一番话,让几人都愣在当下,似乎根本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娄正滔最先大笑出声:“二小姐说的确实不错!可你要知道,只用心算而不用算盘,那是不可能实现的!就算能,也绝做不到这个速度,不仅算出来的结果不够准确,而且只会浪费更多时间!”
娄玉兰原以为沈舒意有什么高见,没想到得到的竟是这样一番话,心下一松,多了几分轻视。
她面上不显,反倒做出了一副认真思量的温柔模样。
半晌,才含笑柔声道:“意表妹这个想法确实很好,只不过难以实现罢了,据我所知,从古至今,也没有几人能做到不借助工具,快速内算。”
秦雪蓉看向沈舒意,温声道道:“意姐儿不曾学过算盘,亦不曾查账对账,故而不知道这其中的艰辛和奥妙,着实有些异想天开了。”
沈舒意也不恼,直言道:“据舒意所知,不借助工具仅凭直觉和心算的法子被称为内算,古籍《数术九章》曾言其秘,而太祖皇帝时,宫中更有精通九章数术的大师九昭,不仅能凭借内算查算账目,更能排兵布阵、测算历法。”
闻言,娄玉兰满眼虔诚,状似认真听过沈舒意的话后,再度道:“意表妹所言不错,可内算并不容易,如今掌握者甚少,故而它纵有千百种好处,可若是难以实现,便是无用。”
沈景川点头道:“意姐儿提起的这位九昭大师,为父亦有耳闻,那《数书九章》也确实晦涩难懂,你不知其中艰难,倒也不怪你,不过你能想到这点,已经着实不易。”
秦桂琼笑着道:“确实,若是能不用算盘,仅凭内算,这对账查账的时间自然要快上不少,意姐儿这般想虽然没错,但我们女子学掌家,还是应当脚踏实地,一步步来……”
娄正滔随即应和道:“没错,沈二小姐,这话谁都会说,可你若是做不到,便是白费!还是踏踏实实的先把算盘学会,再说其他。”
这次,沈景川倒是没再反驳。
他固然向着自己的孩子,可到底这话说的没错。
沈舒意也不恼,温声道:“舒意虽然不懂内算,亦不曾研读过《数术九章》,但舒意曾经试过,不依靠算盘仅靠内算,倒也可以实现。”
沈舒意的话音落下,秦桂琼和秦雪蓉都觉得可笑,若非众人在场,两人可以说是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呵,这个沈舒意还真是大言不惭,不知天高地厚!
娄玉兰则是错愕片刻,看向沈舒意的目光都觉得像是看个傻子。
她能实现快速内算?
她怎么不说自己未来能当皇后?
还真是…荒唐!
娄正滔心直口快,忍不住嗤笑出声:“沈二姑娘,我知道你不服我们家兰姐儿,可你也不必说这种大话来哄骗我们吧!”
沈景川眉头皱的更紧,看向沈舒意的目光凝重,沉声道:“意姐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舒意不卑不亢,坦然回视着沈景川的目光,杏眸澄澈:“父亲,女儿虽学艺不精,但也不敢口出狂言,故而愿意同兰表姐讨教。”
沈景川见她神色清明,言辞笃定。
虽心下怀疑,半晌,却是忍不住道:“好!既如此,你便同你兰表姐比试一番,赢的为父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