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川唇瓣紧抿,搁置在桌案上的手攥的死死的。
安哥儿必然是得罪了柴家,否则他和柴智平素井水不犯河水,虽算不得交好,却也没有什么龌蹉。
可如今,先是安哥儿被柴彬针对在前,又是柴智上门羞辱安哥儿在后。
这事怎么看都没有那么简单。
还是说,是三皇子对他们沈家有了意见?所以暗中授意?
又或者,是有人想挑起柴沈两家的矛盾?
可如果是这样,那幕后之人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沈景川的思绪一时很乱,可他到底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这个年纪便能爬至尚书之位,显然并不简单。
沈舒意站在角落,不动声色的注意着他的反应。
啧,不得不说,她这个便宜爹,真的很敏锐……
看来这事,还得再找个背锅的才行。
至于人选?
沈舒意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爹,他柴家欺人太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儿子绝不会忘了今天这笔账!”沈静安红着眼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沈景川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幽幽道:“有些东西,不是用来说的。”
沈静安愣了几秒,一时没回过神。
沈景川摇摇头,次子到底没有长子聪慧!
沈舒意缓声道:“爹,当务之急是那笔银子,我们真的要赔下这笔银子么?”
提起这事,沈景川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冷眼看了看秦雪蓉:“公中还有多少银子?”
秦雪蓉哽咽道:“还有十三万两。”
沈景川烦躁的闭上眼睛,冷声道:“从公中支五万两出来,剩下那五万两,你自己筹!”
沈景川的话一出,秦雪蓉尖声道:“老爷!”
沈景川怒视着她冷声道:“怎么?难道要把那些银子都拿出来给这个逆子消灾么!难不成你要我问母亲或者二弟去借银子供养全府么!”
“老爷…妾身不是这个意思……”秦雪蓉心痛到滴血。
她手上确实有自己的嫁妆,庄子铺子这些年也进项不少。
可…可若是拿出五万两,便也剩不得什么了!怕是还要回娘家借钱!
沈景川冷笑:“你若是不愿,那便直接拿一条腿赔给柴家算了,干净利落!”
说罢,沈景川甩袖离开,俊朗的面庞上一片铁青。
*
秦雪蓉失魂落魄的坐在主位,人像是瞬间老了几岁。
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竟然会生出这么多事来。
沈舒意走上前,温声道:“母亲,您也别想太多,如今万幸的是二哥哥的腿保住了。”
沈舒意这一开口,秦雪蓉才意识到还有她在。
她红着眼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女,少女穿着一条火红色的襦裙,一张清丽的面庞明艳昳丽,唯独那一双眼,是冷的,像是没有情绪的寒冰。
秦雪蓉冷冷的看着她,缓缓道:“倒是劳你挂心了。”
沈舒意弯起唇瓣,温声道:“母亲当年嫁妆不菲,持家多年,想必一定拿的出这笔银子,若实在不够,舒意愿意把前阵子母亲赏的一千两银子拿出来……”
听她提起‘嫁妆’,秦雪蓉只觉得恨的牙痒,莫名的觉得这事太巧了些。
沈舒意前阵子才提过要拿回赵德容留下的嫁妆,这没多久,倒先要把自己的嫁妆给掏干净了!
“你的心意娘知道,可哪里用得上你那些钱,你才从玉佛寺回来,且自己留着好好过日子。”秦雪蓉缓缓开口,几乎有些绷不住要撕破了脸面。
沈舒意笑了笑,温声道:“母亲多保重身体,女儿便先告辞了。”
沈舒意离开后,秦雪蓉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彻底淡了下来,眉目阴狠。
“娘是觉得这事和她有关?”沈静安低声开口。
秦雪蓉轻吐出口气,摇摇头。
不,定是她想多了。
沈舒意哪里有这样通天的本事,何况她又怎么料得到每个人的反应。
这样环环相扣、心思缜密的设计,不可能是她做得出来的。
*
沈舒意回到云舒苑后,叫了玉屏过来。
“拿五千两银子去给江漓,让他抓紧安插人手,收集京城的情报。”
沈舒意知道,他们在京中没有根基,消息并不灵通,想要打牢根基并不算容易,但好在,五千两银子也够再把局面铺开些。
而且江漓和江莲比她预想的做的更好,江莲租了个铺子,靠着略通医术,经常为很多乞丐流民义诊,以此来换取消息,收拢人心。
这样倒是省了不少银子。
“告诉江漓,若是人手上有困难,让他去找清远侯府的赵德海。”
“是,小姐。”
玉屏逐一记下,沈舒意再度道:“另外有两件事让江漓替我去做,一是尽快查出鬼医连成的行踪,若是没有线索,就盯着宋廷善和成国公夫人的动作,他们的或许会知道连成的踪迹。”
“第二便是盯着沈静语的动静,尤其是沈静语和八皇子的关系。”
沈舒意记得,前世沈静语和秦雪蓉、甚至是她那个便宜爹,在几个皇子中犹豫许久,最终押宝在了如今正得势的八皇子身上。
八皇子自幼聪慧伶俐,能文能武,人也俊美,背后的静妃乃四妃之一,亦是深受乾武帝喜爱。
她若记得没错,这几年三皇子和八皇子在朝中分庭抗礼,支持者众。
沈静语便是在明年嫁给了八皇子为侧妃,而后熬了一年多被扶正。
可惜,没过几年,八皇子落败,被贬为庶民。
再之后,萧廷善被立为太子,八皇子又一次被卷进一宗谋逆案,八皇子被赐死,沈静语也因一根白绫丧了命,她登临后位的妄想也彻底破灭。
沈舒意收回思绪,看向玉屏,温声道:“再问问江漓,柴彬那条腿伤到什么程度?多久能恢复?”
“是,奴婢这就去。”
玉屏离开后,沈舒意便坐在桌前逗弄着那只蛐蛐,淡声问金珠:“沈静麟今天怎么样?”
“小少爷上午还算安分,下午院子里便传出了打砸的声音,似乎闹着要出门。”金珠道。
沈舒意轻哂出声:“才一日,他便受不了了?”
金珠笑道:“小少爷是个什么性子您还不清楚?这养了两日,他身体好些便觉得烦闷了。”
沈舒意嗤笑:“还是伤的不重,否则哪有力气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