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成龙走后,张贤元连忙派人去姜总管那里打听,至于东路元帅府,他原有2个同袍提拔到那里做参军,他去了一封书信,相信没什么问题。
姜总管那里确实缺人,4个万户病倒1个,战殁1个,不得已,他自己兼任了那个中万户的职位,至于那个阵亡的下万户的部队,他只能让副总管先代管着,此时,他确实需要1个将才来帮忙统领部队,哪怕只是1个万户也好。
脱不花一身汉人文士的打扮,站在红河三角洲的一块田埂上,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水田,满心欢喜,不过他又看到到处都是被烧毁的庄稼,又皱了皱眉。
“已经5天了,怎么还不见后续的汉军跟上来”脱不花声音不大,但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回殿下,汉军因粮草物资器械转运困难,故而有些迟缓”一名侍卫参军回道。
“哦,他们伤亡很大吗”脱不花头也不回的问道,“不,他们伤亡比前锋小得多,但是....”参军话还没说完,脱不花打断道“那他们完全可以调动更多的人手去后方转运;
这样做,虽然前方的兵力少了些,但是我大军进攻的速度会加快,安南就来不及做出什么别的反应,他们难道不明白”脱不花的话中已有愤怒在里头。
参军哆嗦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说道“虽是如此,但调动前方兵力太多,是否合适,毕竟前锋伤亡太大,而且有些部队已经断粮了”,“断粮”脱不花有点不信“百万顷良田,刚收获不久,天朝云贵广西的粮食加起来,也没这块地的产量多,怎么会断粮呢”。
“回殿下,前锋进兵,所过之处,一片废墟,猫狗皆屠,安南百姓愤怒不已,加上后续汉军没有跟上,于是到处点火,将收获或待将收获的庄稼全部焚烧了”参军不敢隐瞒,战战兢兢的回道。
“岂有此理,本帅在进兵时,不是发了文告,要兴仁义天兵,救安南百姓于水火吗”脱不花确实有些愤怒了。
“唉,殿下有所不知,这些蒙古勇士和色目人,根本不知仁义为何物,殿下发的文告,他们或者不懂,或者懂了也不当回事,他们只知道杀戮和征服”一个年纪有些大了的汉人管勾回道。
“唉,一伙胡虏,该死的鞑子”脱不花愤怒的骂了出来,正像历史上的那些进入中原的少数民族一样,他们主动汉化的速度,简直让人吃惊。
当年金国的统治者,刚到第三代继承者,岳武穆都还在的时候,就大骂自己的祖宗十八代和金兵的将士,而到了第四代,干脆连原来的女真语言都忘了,他们都很自然的成为了后来汉族大家庭的成员。
此刻的脱不花,也是一样的,他自小从汉人儒生为师,甚至连蒙古话都不怎么会说,而云南这一支蒙古王室的后人,都只知道自己姓陆,是汉族。
在这个时空中,这一汉化的进程倒是没受穿越者蝴蝶效应的影响,因此,脱不花以汉人文士自居,骂蒙古人和色目人是胡虏和鞑子,也很正常。
“那么多粮草物资器械转运,山路崎岖,确实需要费些时日,但不管怎样,还是要催促,抓紧进兵”脱不花边说边想了想,又说道“我们前后脱节,乃是兵家大忌,尤其是在这山脉纵横,蛮夷遍地之地;
但是我估计安南君臣还没有从最先的打击中清醒过来,或一时很难集中起兵力来,故而没有抓住这个战机,不过我想,陈氏兄弟是能够看出来的,所以,后续汉军必须在5天之内赶到这里,完成对三角洲的控制,并在北江、国威路与前锋汇合,10天后,对升龙发起总攻”
升龙,安南王庭,皇帝陈兴道端坐在龙椅上,沉默不语,并肩王陈兴理忧心忡忡的望着兄长,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本兄弟二人都看出了元军所犯的错误,都知道此时集结兵力,必定能给正“分进合击”的元军第1梯队中的1路以歼灭性打击。
前锋的元军精锐一旦遭受重大打击,战略必做出重大调整,安南方会就此迎来反攻的时机,说不定蒙元的所谓第二次征南,就此铩羽而归,都有可能。
然而,升龙城内乱成一团的情况,却让这战略迟迟未能实施,另外,两兄弟也有些私心,他们还是想尽量保留自己的3万陈氏禁军不要出动,或只出动很少一部分,让主要由安南本地人组成的蛮兵去完成这一战略行动。
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算不如天算”,除了原先就按计划撤回升龙的2万边军外,20多万涌入升龙城的军民,其中至少有6万安南溃军,7、8天过去了,居然连区区5万军队都组织不起来。
这其中固然有混乱的因素在里面,但原先的黎氏王族成员,在这里明顶暗抗陈氏兄弟的命令,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陈氏兄弟当然是心知肚明的,但是,如果把自己的3万禁军全部拿出去拼死一搏,加上2万边军,或许能给前锋的1路元军重创,但自己也必定会伤亡惨重,那可是2、3万的铁骑,而且都是嗜杀成性的蒙古人和色目人组成的。
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可以肯定,升龙城内的20多万军民,必定能像变戏法一样突然冒出装备阵伍齐全的6、7万大军出来,而他们都是本地人,更相信黎氏,或者根本就在黎氏王族或效忠黎氏的将领手上掌握着。
那样的话,即便取得惨胜,对陈氏兄弟来说,也是得不偿失,那么,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在原时空的历史上,这所谓的第二次征南的情况是这样的:元廷同样在边境集结了20多万大军,但还没出征,就已经病停了3停,虽然比第一次征南病停的比例小一些,但仍然使得能出动的兵力大打折扣。
原时空的元军选择在旱季也就是冬季发起进攻,从气候来看,也没什么不妥,但是,正如这时空中脱不花所说的:气候环境的影响对双方都是一样的,不会偏袒哪一方。
结果,原时空的20多万大军只有17、8万能出征,只能分成2波攻击,为了集中兵力,攻击路线只分2路,但这样做虽然短时间集中兵力于主要方向了,但却会后继无力,更重要的是,大部分地方根本占领不了,这就给将来的作战留下了巨大的隐患。
原时空的元军,在进入安南后,又不断地有人病倒,反倒是安南军,在这个季节病停比例很低,几乎完全可以全军抵抗;在边境的血战就损失了近四分之一征南大军后,安南边军见抵挡不住,在大量杀伤元军后,有计划的向升龙后撤。
等好不容易打到升龙城下,安南进入了雨季,大军病停人数急剧增加,攻击兵力下降到不足3万,而此时的安南,不算陈氏的禁军,已在升龙集结了6万大军;
同时从后方建兴府路、清化府路和义安府路等地调来3万留守兵力(原本对形势估计的比较严重,预先撤了一部分兵力到后方,做留守兵力,准备长期抗元的)。
陈氏兄弟马上以这9万人马,加上自己的1万陈家军,共10万大军向蒙元发起了反攻,蒙元军被打的节节败退,更重要的是,安南北部90%的土地和城池,要么一直被安南掌握着,要么短暂被蒙元占领,眼下却全部回到了安南手中。
并被从北部山岭防线撤回的边军和当地的军民,牢牢把控着。
眼看蒙元大军有全军覆没于安南的危险,元廷紧急在边境以云南、广西官府的衙役和书办为主,还有部分青壮妇女,集结了一支7万人的签军,带着给养和药品前来救援。
而担任第二波攻击的汉军,在所有路线都被安南军切断的情况下,听闻签军越过边境,打通了部分后方道路后,拼死杀到太原路南部,把已经溃不成军的第1波接了出来。
全部人马汇集起来已经不足5万人,前堵后追,又不断有人病倒,这支元军拼命杀到太原路和谅山路中部,跟签军汇合后狼狈撤回了国境,近18万大军,活着回来的不足2万人,这还不算后来集结7万损失3万的签军。
这就是原时空的蒙元第二次征南的结果,以至后来大帝还想三征安南时,满朝震恐,只得作罢。
但在这时空,情况显然不一样,首先进攻的时节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在最为潮热瘴气弥漫的8月出兵安南,这是自唐代鲜于仲通以来,600多年未有之事,而病停的人数比例,也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居然比安南军的病停比例还低。
22万大军分3路杀入安南,尽管兵力基本是平摊的,但是却使得主攻方向可以随时调整,敌人也不知道怎么去重点防守,哪里才是入侵的要点。
3波次的进攻,最大限度的减少了后方无法巩固和占领的问题,如今,虽然前锋3路9万大军只剩下6万多,但是后方所有能占领的城池村寨道路全部都控制在元军手中,可谓进可攻退可守。
而实际上,6万多前锋军也已不是安南军所能抵挡的了,至少现在不是。
就在陈氏兄弟犹豫不决的时候,前锋兵力已经整合为了2路,1路集结在沱江路,既可随时东向参与对升龙城的进攻,也可随时南下建兴府路和清化府路,切断安南军后撤做长期抵抗的道路。
眼见蒙元前锋已经完成2路的集结,后方第2波的汉军正在赶来,陈兴道的信心大大动摇了,这是全族进入安南30多年来,他第一次失去了信心。
“还是没有集结起来吗”陈兴理愤怒的问向一旁的枢密使阮有成,“溃兵跟百姓混在一起,又很少有人主动站出来承认自己是官兵,黎氏将领和前皇族成员又各种阻扰,溃兵难以短时间组织起来”陈氏的亲信阮有成只能实话实说。
“是不是那个黎氏洪,丧师失地,只身溃逃,早该枭首示众,如今又在这里阻扰大军集结,本王立刻派人,将此贼缉拿,当街凌迟,我看还有谁敢抗命不遵”陈兴理目视左右护卫,一副马上就要动刀的架势。
此时,原黎氏皇族的一个老人,现任参知政事的黎英世突然跳出来,跪倒在地,大呼道“陛下不可,陛下不可啊”,陈兴道有点厌恶的看着这个老家伙,冷冷问道“有何不可,难道是因为你们是一族”。
“不不,老臣虽是前朝皇亲,但当年陛下对黎氏的仁义,老臣有目共睹,天下从来是有能有德者居之,改朝换代,乃是正常之事,老臣早已忘却前朝,对陛下忠心耿耿啊”黎英世磕头如捣蒜道。
“好吧,朕相信你的忠心,你来说说,凌迟黎氏洪有何不可”陈兴道又问道。
“一来此次元寇入侵,极其突然,雨季用兵,数百年未有闻,别说黎氏洪了,这满朝文武,又有谁能料到”黎英世这说的也是实话,陈兴道、陈兴理、阮有成都点了点头。
“二来元寇此次用了良药,病停比例甚至少于我等本地官兵,致使贼寇大军,人马众多,且铁骑肆虐,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无法组织抵抗;
后路汉军,亦是如此,甚至不惜分散兵力,多占我城池村寨,以至北部沦陷后,完全无法袭扰,贼寇实际已处于进可攻、退可守之境”黎英世搽了擦额头的汗水,又接着说道。
“如此用兵,又加上元寇持有良药,即便长山女神降世,又能为之奈何,何况黎氏洪乎”黎英世说的倒也是实情,但陈兴道并不满意,他想了想,问道“事虽不可为,但弃师而逃,又在城中明里暗里抵制溃军集结,该当何罪呢”。
黎英世又搽了搽汗,说道“陛下,黎氏洪虽有弃师之罪,但想他长年驻防边境,也有苦劳,何况9年前,抵抗元寇之时,他也多有功劳,请陛下开恩,至于抵制大军集结,臣想,黎氏洪边军几乎都以覆没,他在军中哪里还有什么影响,抵制之事,怕是另外有人”。
陈兴道微微点了点头,但脸色更严肃了,他知道,黎英世说的基本是实话,黎氏洪确实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但是,这黎氏皇族和效忠前朝的将领呢;
唉,当初或者就不该那么仁慈,该把这帮家伙斩尽杀绝的,可是,当初,他们都是外来之人,如果斩尽杀绝,那今日,还有这皇位否,陈兴道苦笑着摇了摇头。
何去何从,何去何从啊,陈兴道看向弟弟,又看向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