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合意头疼得厉害,双脚虚浮,长剑在她手中变得很重,她差点拿不动。
整个天地好像在摇晃,让她甚至看不清楚周墨池的脸,身子就往地上栽去,她连忙用剑杵着地面,才没有栽倒。
周墨池见状,便要上前扶他。
然而,他才有所动作,他周围那些侍卫瞬间动了,长剑出鞘,他们剑指楚合意。
为首之人说道:“我们不管你是何人,但只要我们在此,就绝对不允许你杀害我们五皇子!”
他们的五皇子?
楚合意看着他们,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北周人,所以,趁着混乱把她抓来的,是北周人。
要求她杀死周墨池的,则是北周臣子吗?
那人冒着生命危险,把她抓来,只是让她杀死周墨池吗?只要她杀了周墨池,就真的会放她离开?甚至还好心地提醒她,谢凛身子羸弱,她若是出事,谢凛肯定承受不住?
两国敌对几十年,上次舒孝还活捉他们的二皇子,北周的脸面被踩在地上,两国的仇恨随着时间的流逝只深不浅,那大臣既然抓了她,又怎会让她杀一人,就放过她?
如果她是没有经历过任何大事的闺阁女子,被困在这样的地方,心生恐惧的情况下,只怕要被那臣子诓骗,为了活着,为了谢凛,当真对周墨池动手了。
楚合意杵着长剑,心想:「如果我此时杀死周墨池,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刚才周墨池与那人一开始相谈甚欢,后来似乎谈崩了,也许那人要求周墨池做事,被周墨池拒绝了。
「而我和周墨池同时被北周人掳来,不说谢凛,便说我四哥、舒孝、望山他们都要怀疑,我是被周墨池掳来的。这是人之常情。
「现在谢凛他们,一定很着急我的安危。不管是为了对付周墨池,还是为了对付北周,宋无惜和桑农一定已经被控制住了,那人会不会已经将此事,告知周墨池了呢?
「周墨池得知桑农与宋无惜被控制,便会认定他被怀疑了,大启无人再信他了。若此时我再对周墨池刀剑相向,便彻底粉碎周墨池对我、对谢凛、对大启皇权的信任。
「当我手中的剑杀过去,周墨池一定绝望彻底,那他回过头去帮助北周对付大启,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原来我手中这一剑,是斩断他心中最后的希望与信任的。」
原来,如此!
楚合意深吸口气,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只要她朝周墨池杀过去,那人一定从背后将她杀死,如此一来,周墨池再无回头路可走。
北周害死他的母妃,害得他和妹妹颠沛流离,害得宋无惜失去双眼,可到最后,他却也只能回到北周去。
园子里,尽数都是北周侍卫,她杀了周墨池,根本逃不出去。
不,即便她和周墨池联手,也逃不出去。
楚合意慢慢地、慢慢地直起身,咬着牙,将长剑握住,举起来,对准周墨池。
在满树花雨当中,她的长剑对准了周墨池。
周墨池瞳孔剧缩,紧皱眉头:“你,你要杀我?”
楚合意看到他眼里的绝望,他果然……万分绝望,整个人的信念在崩塌的边缘。
楚合意问他:“是你抓我来的?你忘却了昔日我与谢凛,是如何对你、宋无惜与桑农舍命相救了?如今北周发现你们的价值了,你就要回北周去,为北周办事,背叛我与谢凛?”
周墨池看着她,满眼都是痛苦之色,他翕合着嘴唇,好半晌才说道:“你,你这样以为?”
“你趁乱把我抓来,你还要我怎么以为呢?你身后这些侍卫,可都要拼死保护你呢!周墨池,我真后悔昔日救了你们姊妹三人,你用剑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周墨池:“不是我将你抓来的!我醒来就在这里了,我和你一样,都是被他们抓来的!”
楚合意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用剑吧,周墨池!”
她不信?她居然真的不信?居然被任非雨说中了?大概正是因为她不信,她才持剑过来要亲手杀死他吧!
周墨池百口莫辩,他看着楚合意那双决然的眼睛,终究还是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柄长剑。
“你后悔了,是吧?”周墨池大笑三声,声音悲怆:“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在今天做一个了结!你们所有人后退!”
那些侍卫面面相觑,下意识看向楚合意身后不远处的任非雨,任非雨微微摇头,他们便后退了。
楚合意死死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持剑朝周墨池冲了过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周墨池也手持长剑,朝她冲了过来。
记得前世,在风雪漫天的常青城,他是那个孑然一身的男子,与他们踽踽前行。
也曾记得今生,在皇宫里,他手把手教导她骑射。
还记得,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抛却敌国身份,入军营帮助训练骑兵。
他也记得,昔日他与表哥、妹妹陷入死亡绝境时,是她与谢凛拼死相救……
如今,却要刀剑相向……
剑尖,直指对方心脏。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直直地看着这一幕,只有风在吹,花在落。
近了,近了,剑尖距离对方,更近了。
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楚合意手中的剑,从周墨池身边偏了过去。
周墨池整个人都惊了,他做好了受这一剑的准备……
与之同时,楚合意也很意外,周墨池的剑从自己身侧,滑了过去。
他,从未想过要伤害她。
震惊之下的周墨池,始终不忘自己的目标,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冲上前,在任非雨错愕的目光中,将长剑送入他的心口。
就在方才,任非雨见楚合意持剑冲向周墨池,他自己便执了一把长剑,无声地跟在楚合意身后。
他与楚合意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
近到可以在楚合意杀死周墨池之前,杀死楚合意,但是现在,楚合意从周墨池身边冲了过去,而他居然被周墨池手中的长剑,贯穿心脏了。
任非雨不可置信地低头,低头看向贯穿自己心口的那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