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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合意西宁山那片地,和谢家城西桂花园,距离并不远,因此两家能够挖出铁矿,并不叫人特别意外。

如今,楚合意与谢凛都将手中铁矿,尽数上交朝廷。

不过很可惜,直到铁矿上交,谢凛都没机会见到皇帝一面,谢凛知晓,他如今对外是病弱之躯、将死之人,皇帝不肯见他。

无妨,来日他必定制造机会,让皇帝主动召见他。

既然谢贵人不想让他出现在皇帝面前,母亲也想要取他性命,那他也不必再听从谢家任何人的话,不必再考虑他们的想法与感受,直接往他们想要的相反方向走去就是。

下雨了,夜晚风大,望山撑着伞,护着谢凛上马车,车帘子放下,谢凛听到外面雨声嘈杂,料想今夜定有树枝被折断。

“等等再走。”谢凛说道。

楚合意还未出来,她将西宁山铁矿上交皇帝之时,和皇帝说了一番话。

“皇上,西宁山挖出的铁矿,臣女未曾用来饱食镇北侯府,而是用来打造马镫和马蹄掌。因为有了足够的马镫和马蹄掌,年前我父兄才能大败北周大军。”

说完之后,楚合意盈盈一拜,就退出了。

留下皇帝站在原地,有些错愕。

半晌,皇帝才出声:“楚合意这是在怪朕?”

姚安吓一大跳,连忙道:“这哪能啊,皇上,合意姑娘不敢有这个意思。”

“不,她这样说就是在怪朕!”皇帝斩钉截铁地道:“她在告诉朕,她带人挖到的铁矿,冶炼成铁之后都拿去打造马镫和马蹄掌了,而这两样东西,都是她提前得到朕允许的!

“她还暗中出银子,把马镫和马蹄掌运运送到长青城,支持她的父兄打胜仗。而朕,没有对她进行支持,还帮着楚润雪对付她。”

说到底,他当时还是不太相信,北境之战能够靠这两样东西扭转乾坤,故而没有很重视。

姚安弱弱地提醒:“皇上,润雪姑娘现在不姓楚了,她的生身父亲姓贾。”

姚安身为御前第一太监,不敢谈论今日之事,但他觉得满足楚合意的要求,剥夺楚润雪的姓氏,就是对楚合意的支持。

姚安内心暗暗感慨,年前北境一战当真是全镇北侯府都出了力,不仅仅是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的侯爷父子仨,还有守在盛京城的楚合意。

这姑娘,为筹集这样多的马镫和马蹄掌,又把它们暗中运送到盛京城,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这些事本该皇帝来干。

但是皇帝似乎早已经习惯享受现成的。

“是,贾润雪。”皇帝应声。

姚安回神:“皇上,外头雨大,奴才去关门窗。”

他走到门窗边,将其一一关上,心里惊讶,不过是初春而已,怎会有这样大的雨?

是因为去年雨水少,许多地方干旱,故而这会儿才春季,天就降下大雨了吗?

何时天气也这样讲道理了?

楚合意出了紫宸殿,就见四哥亲自撑着伞来接她,兄妹二人同执一把伞往宫外走,一路上没说什么,只楚轫紧紧地握着楚合意的手。

无人知晓,楚合意在紫宸殿待的一天时间里,他一颗心简直度过了一整个春夏秋冬,太难熬。

出了皇宫大门,就看到家仆提着灯笼等在马车旁边,漆黑的夜色里,那盏灯笼透着昏黄的光,带着无限的暖意。

楚合意的裙摆湿透了。

瑞嬷嬷说:“马车上有干净衣服,还准备了姜汤,小姐快些上马车,外头太冷。”

楚合意上马车,瑞嬷嬷还给她准备了汤婆子,她把衣服换了,捧着汤婆子喝姜汤。

四哥在她后面那辆马车里。

楚家的马车缓缓发动,风雨偶尔掀开车帘子,楚合意透过掀开的缝隙,看到不远处的马车上,也有车夫提着一盏灯笼,像是在等人。

她稳住车帘子细看,看到那边马车上的车帘子也是掀开的,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谢凛。

凄冷的风雨将他的脸色吹得雪白,而昏黄的光线描摹得他面部线条温柔许多,在这雪白与温柔当中,他显得那样遥远,又那样凄伤。

“嬷嬷,靠近那辆马车,我和谢三爷有话说。”

风雨凄迷,模糊视线,但她看过去的时候,谢凛的眼神不闪不避,直直地看着她。

车夫将马车靠过去,两辆马车很快并列在一起,楚合意与谢凛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近。

楚合意拿了一把扇子,遮在眼前,她和谢凛中间的那片空间,再无雨水。

她先展开笑颜,眉眼弯弯,眸子清澈如山泉:“风雨大,夜晚寒气重,三爷该早些回家。”

谢凛道:“我在等你。”

楚合意知,他在等自己,但是心里知晓,和他说出来是两回事,仿佛有什么东西撞击在她心尖,叫她心中一荡。

“三爷有话要说?在这里吗?”

谢凛嘴唇微动,温润的声音从风雨中传过来,落入楚合意的耳中。

他说的是:“姑娘,合作愉快。”

楚合意愣了下,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只有几个字,但是这意味着她和谢凛之间的信任,建立起来了。

她将手掌伸到谢凛面前。

谢凛看着她那白皙的手掌,透着微微的红润,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有些愣神,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

“击掌啊。”

原来如此,谢凛伸出手去,在夜晚的凉风中,在她的扇子遮出的晴空下边,轻轻地与她击掌。

楚合意击得很用力,“合作愉快!”

两只手掌,一触即离。

楚合意看清楚了,他手指修长白皙,十分好看,而他掌心微凉。

那凉是白玉温润的凉,一直润到她的心底。

前世与他共走了十年路,触碰他并不这样难,而今生……她和谢凛的路,才开始。

“过几天我镇北侯府要连唱三天大戏,三爷若有空,届时来捧场。”

谢凛看着她的双眼,在昏黄灯光下闪着狡黠的光,很明显又在憋什么招数了。

皇宫的大戏虽然唱罢,可她镇北侯府还有大戏要唱。

“后会有期。”谢凛回答。

明明已经和楚润雪“对战”一整天,应该很累才是,但她浑身上下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连他都忍不住被感染,眉眼间染了淡淡笑意。

楚谢两家的马车,同时驶入风雨里,一路并肩同行。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有人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耳光,白皙的脸上瞬间出现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