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家厨房的米面不够,简英便说从她家去取,她家离得最近,外面又有官兵把守,是安全的。
沈南葵和张琼思同她一起过去,进了简英居住的屋子,只见,不大的房间里,摆了一张简陋的木床,余下的空地,除了放置一些生活用具,便全都摞满了书。
简英神色坦然,笑了笑说:“这些书有好些都是我爹留给我的,我在哪就带到哪。”
沈南葵想到她存放在来安书院的那些书,眼神却是一黯,随即又笑着说:“这样很好。”
三人取了米面茶叶,又回到耿家院子,乡亲们不好意思再劳烦沈南葵,自发进厨房忙活起来。
没一会儿,先前那位当着山匪主动脱衣,名叫丽娘的爽利女子,用托盘端着三碗手擀面,笑着走了过来。
“州尊夫人,张姑娘,简娘子,你们忙了许久,都吃点东西吧,这是我做的面条,手艺不好,几位将就着吃……”
张琼思饿了半日,早已饥肠辘辘,此刻闻到面香,不由吸了吸鼻子,“我觉得很香啊,谢谢这位姐姐!”
她端着面就吃了起来。
沈南葵笑了笑,“有劳了,乡亲们都吃上了吗?”
丽娘道:“吃上了,锅里还熬了粥,州尊夫人,您不用挂心我们,您先吃吧。”
沈南葵这才坐下吃饭。
吃完饭,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顾逸川回来了,沈南葵把锅里温的粥端给他吃了,两人才谈起正事。
沈南葵观他神色,问:“没抓到?”
顾逸川点了点头,“听你所言,那耿进乃是桃源镇生人,自小在镇上长大,对桃源镇的地形无比熟悉,所以一见到官兵,他便先逃了,我们没抓到他,不过倒是在乡民家中抓获了藏匿的另外三人。”
沈南葵眸中浮起一抹忧色,“今日飞鹰寨这些人在桃源镇遭受重创,这些山匪隐私狭隘,睚眦必报,余孽若是不除,只怕还会生出事端。”
顾逸川道:“所以,这个耿进逃走,也不算坏事,若从被俘这些人口中问不出什么,便只能靠他带咱们找到飞鹰寨的老巢,我已派了孙捕头带人追踪他的去向。”
“这样也好。”沈南葵点了点头。
……
官兵将镇子排查完毕,现已没有危险,乡民们便都回到家中。
顾逸川留下一部分兵力在镇上把守,亲自带人押送着抓获的俘虏回州衙,沈南葵等人也与之一同返程。
临行时,她嘱托简英和那位婶子照看好耿大娘。
虽然她与耿大娘相处时间不长,但从今日之事可以看出,耿大娘不是坏人,她养出这样一个作恶多端的儿子,她的心中必然比任何人都感到愧悔,若是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那就不好了。
顾逸川是骑马来的,走在前面,沈南葵仍旧和张琼思同乘一辆车。
张琼思靠在车壁上,忽问:“南葵姐,州尊可有告诉你,这个耿进,两年前究竟为何会灭人满门?”
沈南葵轻叹一声,“这事儿他起先不知情,是孙捕头告诉他的。”
好奇心驱使下,张琼思忙追问道:“是什么?”
沈南葵默然片刻,缓缓道:“灭门这样逆天无道的罪行,若无仇怨,只怕谁也不会轻易做出这种事,如果要说缘由,的确是那赵富媳妇的娘家有人犯错在先,但耿进的性子也太残虐了,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他偏偏却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几年之前,耿进以做行商为生,时常游走在永州及附近的州县,忙起来时,有可能一两个月都回不了家。
他在外做生意,家中便只有耿大娘婆媳两人。
耿大娘为人和善,待儿媳也好,所以,耿进娘子也愿意孝敬她,耿进不在家的日子,她一直把耿大娘看作亲生母亲般侍奉,婆媳俩相处和睦,镇上人人都羡慕她们。
日子就这般宁静地过了几年,时间来到两年前,由于耿进常年不在家,耿进娘子兴许是被逼无奈,兴许是寂寞,竟与赵富的小舅子勾搭在了一起。
赵富的小舅子是镇上出了名的混混,为人最是霸道难缠,谁要是得罪了他,不被狠狠欺压敲诈一笔,绝无可能甩脱这个魔星。
所以,镇上的人明明亲眼瞧着耿进娘子与他在一起出入多次,却无人敢把这个消息告知耿大娘,故而,耿大娘对儿媳从未生过疑心。
直到耿进娘子有了身孕,可她怀的却是赵富小舅子的种,那日耿进回来,原本对此十分欢喜,可他一算却发现,自家娘子怀孕的月份和他在家待的时日根本对不上,这压根就不是他的种!
再三逼问下,耿进娘子才把和赵富小舅子的事交代出来。
耿进气疯了,找到赵富小舅子要讨一个说法,谁知对方非但不认,还当着全镇的人,嘲笑耿进是个王八,自己看不住娘子,竟还赖到他的头上,他高调地买了一只大王八,雇人敲锣打鼓地把王八抬到耿家,借此来羞辱他。
耿进怒火冲天,拿着一把利斧就冲进了赵富小舅子家,赵富小舅子,赵富岳父岳母,还有他大舅哥夫妇,一门六口人全都死于盛怒的耿进斧下。
血洗了赵富小舅子家之后,他犹不解气,想到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娘子,便连她也没有放过,通通杀了个干净。
耿大娘拦他不住,一天之内气晕了三回。
乡亲们得知这些事之后,也都吓得魂飞魄散,本想抓住耿进,将他送去官府,可耿进杀过人之后,竟是趁着熟悉桃源镇的地形,悄悄从小路逃走了。
他消失之后便再无音信,直到桃源镇百姓收到官府送来的海捕文书,才知道他做了强盗,再后来,便是今日发生的事了。
张琼思听完气愤不已,“这个耿进是受了委屈没错,可他也实在不该大开杀戒,按天晟律,男子逼奸已婚女子,应刺配流放三千里,女子婚内通奸,也要受杖刑发配为奴,他要是恨他们,何不求衙门做主,却非得行这般悖逆天理之事,如此做法,实为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