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惜古询问这个神秘人物是谁,得到的答案更令他震惊。
三眼先知。
木筏很快到了江心,忽然静止不动了。
今惜古注意到船家背对着他,缓缓把长竹竿收了上来。他正要问发生了什么,只听船家冷笑了一声。
“行走江湖,难道没人教过你,不要轻易上陌生人的船吗?”
船家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阴森、无情的脸。
今惜古顿时明白这不是普通的船家,朗声道:“看来你是觉得十两银子太少了。”
“我陈大天从来都不会嫌钱少,哪怕一文钱都会收。当然,也不会嫌钱多,任何人坐我的船,都是得交出他身上所有积蓄的。”
今惜古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江中煞’陈大天,传言你是游荡在江水里的鬼煞,来去如风,江湖中人都知道,谁要是上了江中煞的船,就跟上了鬼船没什么区别,等待他的命运只有一个字,死。”
陈大天听到有人知道他的名号,沾沾自喜起来,他亲眼见到今惜古杀了金银钓客,显然手上是有两把刷子的。但他自认为在这长江中,没人比他更懂水性,上了他的船,还从没有一个能安然下去的。便开门见山地说道:“身上有多少值钱的东西,全交出来。”
今惜古说道:“我若说没有呢?”
陈大天说道:“那我就要亲自查验一番了。”
言罢,伴随着呼呼声,船桨竟然变作武器,朝今惜古的腰间横削而来。今惜古伸掌一推,竟然没有推动,但他反应迅速,立刻侧身躲避。船桨削过的位置,激起了三尺高的水花,好可怕的力量。
这船桨乍看之下跟普通船桨没什么不同,近看竟然是铁做的,上面被刷了一层漆。
陈大天见第一下对方没上当,转而换手反方向削了上来。今惜古这次早有准备,弯腰躲避,待船桨掠过自己身上时,伸手在桨的背面一弹,巨大的升力带着陈大天的手臂上扬,竟然险些没有站稳,在木筏上踉跄了几步。
不过陈大天的下盘很稳,多年的水上历练,练就了他良好的下盘功夫。他气定神闲,这次换了一套手法,铁桨开始变成铁抢,反复朝今惜古突刺。面对木筏的颠簸,他如履平地,反观今惜古,竟然有些站立不稳,几次都差点被铁桨刺中。
陈大天笑道:“在江上就是我的天下,看你还能拿什么和我斗!”
但是他的笑声还没完,就发现铁桨似乎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了,无论他怎么使劲,都动弹不得。
仔细一看,今惜古只用了一只手,就抓住了铁桨的前端。
“你只有这点力气了吗?我本来还想多玩一玩的。”今惜古笑了笑,他已经练就了一身绝顶内功,和单纯膂力强悍的莽夫比力气,那简直就是大人和小孩的差距。
陈大天还不知道他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对手。但是他并不服气,不知道对方究竟用了什么魔法制住了他的铁桨,便又拿出了两只袖剑,想趁对方不备,射瞎他的眼睛。
这个微小的动作又怎能逃过今惜古的观察,袖剑嗖一声飞来,他竟然顺手接住了,然后在铁桨上加了一把力,猛地推向陈大天的胸口。陈大天手没接住,竟然被船桨把子打得口喷鲜血,两把袖剑反向射了过来,正中他的两只眼睛。
陈大天捂着血流如注的双眼,咆哮着跌入了水中。
今惜古把铁桨插进水里,开始向着对岸划去。
上了码头,和工人们打听了一下蛇山上的事。今惜古知道,这些袒胸露乳的码头工人虽然不是江湖中人,却比江湖中人了解得更多。因为他们每天都在这儿,形形色色的人都会从这里登船和上岸,只要是方圆百里内的事情,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码头的工人告诉他,早在两三年前,蛇山的主人就已经被杀了,据说是自己人干的,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三眼先知。
至于三眼先知为什么要杀了他的主子,这件事就没人知道了。不过有一种说法是,三眼先知的能力不比蛇王差,他也是一个通天晓地的全才,有三只眼睛,那个第三只眼,据说是天生的,是天上的玉帝借给他用的“天眼”。
离开了码头,今惜古来到了汉口城郊,这儿各处都留有车轮印,因为土地肥沃,长着丰富的花草树木,不远处还可以看到一群农夫在开垦田地。
一个奇怪的中年人挡住了去路,花白的头发,山羊的胡子,脸上带着不苟言笑的表情。说他奇怪,是因为明明这里是路中间,但他却搬了一张八仙桌在这儿,桌上摆了一个大碗,一个酒坛,他竟然在路中间喝酒。
怪不得老远就闻到了酒香,今惜古觉得嘴馋了,便凑了上去。
今惜古才刚走到桌前,一张凳子就飞到了他的屁股底下,紧接着一个一样大小的碗也落在了桌前,碗里早盛满了香喷喷的美酒。
那人举碗示意:“干!”咕噜咕噜喝下去一大碗酒。
今惜古也不客气,一口没歇,把酒全喝进了肚里。
“真好喝!这酒有名字吗?”今惜古问道,前面的五粮液已经喝完了,这种酒又和五粮液的口感不同,却也是上等的好酒。
“你且说说,这酒怎么个好喝法?”那人问道。
“这酒入口时,初觉辛辣如烈火,仿若能点燃胸中豪情万丈;继而转柔,如春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忘却尘世烦恼。”
那人称赞道:“好!”同时又给他倒了一碗,“继续!”
今惜古再次一饮而尽,喝得唇齿留香,欲罢不能,继续说道:“再细细品味,又似藏着山川湖海的广阔与深邃,它的口感不止一种,不同的状态可以尝出不同的味道。静时如青草发芽,动时若狮子搏兔,动静结合,交相辉映,实乃酒中之冠!”
那人拍起了手,喊了声:“妙!”接着给他倒了第三碗。
今惜古一刻也没有停歇,咣咣咣干得一滴不剩,此时已有些上头,继续说道:“难得的是,这酒后劲悠长,不似那些浅薄之辈,只贪一时之快,却能让人在微醺之中,寻得一份难得的清醒与自在。”
那人跟着也喝了一碗下肚,啪一声,把碗倒扣在桌上,人站了起来,说道:“这酒你已喝了三碗,我也喝了三碗,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了。”然后转向周围的林子,“林子里的各路好汉,你们一路从南阳追到汉口,你们追累了,我也逃累了。现在就由这位小兄弟做个见证,我江无趣从今日起不逃也不藏,和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们都出来吧,就是一起上又何妨?”
唰唰唰,从林子里窜出二十多个江湖中人。各个都是身姿矫健的高手,他们手持兵器,面目狰狞,已经埋伏多时了。
“江无趣,我们知道你武功高,刀法好,但架不住我们人多。而且这里每个人都是出自名门正派的武功好手,看你这次往哪儿逃!”说话这个是华山派的钱诚,虽说辈分没有风满楼、云千山之辈高,但这两位师兄死后,他已经是当下华山派后生里面最有名望的一位了。
江无趣没有理会他说的话,而是转向今惜古,说话的时候山羊胡子上下抖动,饶是有趣。
“这位小兄弟,我们今日以酒会友,相逢何必曾相识。刚才你喝的酒是我自酿的,我叫它‘三大碗’,任何人喝,必须得喝三大碗,且只能喝三大碗。少一碗我瞧不上,多一碗我喝不起。”
今惜古觉得这个人真是有趣得紧,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江无趣一脸不屑地说道:“还不是那些正邪不两立的鬼话。我老婆是绝情宫的宫女,死在了数年前的绝情宫一役中。上月十八是她的忌日,我便去她的坟前扫墓,这帮人突然冒出来,说我已堕入魔教,要把我抓起来审问。我才懒得管那些江湖规矩,我老婆的墓,我不扫谁扫?起初还只有两个人,给我打了回去。而后变成五个人,十个人,到今天已经有这二十多个人的规模了。”
今惜古发现这个人喝酒有趣,讲话也有趣,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不同于那些爱论资排辈的名门正派,他看上去明明大了别人一轮,却兄弟来兄弟去,言语里也毫无长辈的架子,着实很招人喜爱。
今惜古笑道:“不如这样,我来帮你,就算报答你这‘三大碗’的恩情,如何?”
“那是再好不过了,就凭你这酒量,三大碗下肚脸不红心不跳,想必手上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我保证不拖你后腿!”